安茉儿的话,让一屋子的人都震惊了。
长久以来,四房的人尽管心里多有不忿,但从没人想过也不敢说这样的话。
从小,他们受到的教育都是要孝顺,什么是孝顺?第一条便是不能忤逆长辈,长辈骂你你得听着,长辈打你你得受着,所以,他们压根不懂得反抗,向不公说一个“不”字。
可现在安茉儿说了,还说的这般理直气壮,甚至有些悲壮。说出了他们一直想说却不敢说的话,只觉得长期以来压抑在心中的苦闷陡然间找到了突破口,心里顿时变的亮堂起来。
是啊!逆来顺受最终换来的是更加肆意的欺压,全心付出得到的永远都是责难,同为安家人,凭什么他们就是受气包?难道长辈就可以不讲道理吗?
安卢氏和安秀梅也惊呆了,安茉儿这是吃错药了吗?居然敢这么跟长辈说话。
安卢氏先前还胆怯了几分,但安茉儿的话彻底激怒了她,四房的人是最没出息的,一直由她呵斥打骂,什么时候敢还一句嘴了?如今,一个小辈都敢来挑战她的威严,而且是在他们自己做错事的情况下,还敢这般理直气壮,她要是今天被安茉儿几句话就吓倒了,以后这个家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今后还有谁会把她放在眼里?
“好啊,你忍着都敢对祖母这般不敬,你不忍的话,是不是还想杀人了?好啊,你来啊,锅铲给你,锅铲不行,你拿刀来,我就站在这里,让你杀,你今儿个要是不敢动手,你就是孬种。”安卢氏气到不能自己,锅铲直往安茉儿手里塞。
“秀梅,去,拿刀来,让她杀了我,今儿个我就让她称心如意。”
安秀梅看娘疯魔了似的模样吓坏了:“娘,您快别这样。”
王氏顾不得头上流血,忙不迭地认错:“娘,茉儿还小不懂事儿,您不要跟她计较。”
这要是传出去茉儿逼死祖母,那茉儿还要不要做人了?
安茉儿冷眼看着安卢氏闹腾,就只有这招吗?一哭二闹三上吊,老把戏玩不厌吗?
“祖母,你这招数都老掉牙了,没用的,你偏心眼偏的没边,全村人都知道,你苛待我们家全村人也都知道,真要把事闹开了,大家只会更同情我们,说你的不是,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安茉儿闲闲说道。
安卢氏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死丫头真是要把她活活气死啊。
“而且,年纪大的人,还是少动气的好,万一气到脑中风,以后瘫在床上,话说不了,手脚也动不了,屎啊尿啊都得别人给你收拾,多惨,到时候,你是觉得大伯母会伺候你?还是三伯母会伺候你?还是五姑姑会伺候你?”安茉儿冷笑着看着安卢氏。
安卢氏捂着心口,翻了两个白眼就要晕过去。
就在这时,只听得外头有人询问:“请问这里是安家吗?”
安茉儿微讶,这不是姚妈妈的声音吗?
外头等着看热闹的金氏见来人衣着光鲜,便热情地迎了上去:“这里是安家,请问您是……”
姚妈妈道:“我是正阳街卢宅的管事妈妈,奉我家主人之命来找茉儿姑娘的。”
金氏惊讶的张大了嘴:“你说,你是正阳街卢宅的?”
姚妈妈微笑道:“正是,请问茉儿姑娘在家吗?”
安茉儿在屋子里高声应道:“姚妈妈,我在家呢。”
本来要晕过去的安卢氏一听说正阳街卢宅的人来了,顿时头也不晕了,胸口也不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安茉儿。
安茉儿视若无睹的从她身边走过,出去迎接姚妈妈。
姚妈妈一进屋就看到安王氏额头上还淌着血,地上都是什么锅铲啊,锅盖啊乱七八糟的,讶然道:“这是怎么了?”
安茉儿苦笑:“让姚妈妈见笑了,本来家丑不外扬,可这件事关系到茉儿的清白,所以还请姚妈妈帮茉儿做个证,证明茉儿今儿个得到的银子是纪公子给的,我祖母正好丢了银子,怀疑是我偷了。”
姚妈妈看向安卢氏,对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人的人很是鄙夷,只是碍于这人毕竟是茉儿姑娘的祖母,才没有把心中的厌恶表露出来,淡淡一笑,说:“老太太,我家主人看上了茉儿姑娘的雕花手艺,想请她去卢宅帮忙,便给了她二十两银子作为定金,只怕这偷银子的是另有其人吧!”
安卢氏的脸色阵青阵白,没想到安王氏说的都是真的。
安茉儿道:“祖母这下该信了吧?闹了这么久,您也累了,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
安秀梅都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忙扶着娘灰溜溜地离开。
德仁和德信赶紧把家里收拾整齐,王氏一手捂着额头抱歉道:“姚妈妈,实在对不住,怠慢您了,您先坐会儿,茉儿快给姚妈妈倒茶。”
姚妈妈道:“您就先别管我了,赶紧处理下伤口才是。”
安茉儿道:“哥,你先给娘上点药。”
“嗳!”德信扶娘进了里屋。
安茉儿请姚妈妈坐下,芳儿懂事的泡了茶来,招弟把糕点端了出来,两人放下就悄悄退走。
这茶叶还是巧姑的娘陈王氏送的,就一小包,只有家里来贵客了才会拿出来招待,不过,家里好像一直都没有来过贵客。
姚妈妈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安茉儿家,就一个字“穷”,可她进村的时候打听过,说安家在东桑村算得上是体面人家了,安家老大是个读书人,曾经做过刑名师爷,女婿还是县里的工书,她以为安茉儿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没想到同住一个屋檐下,安茉儿家却是这般状况。
不过,看到安老太太,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丢了银子就赖到安茉儿头上,把茉儿娘的头都打破了,可见平日里是欺负惯了的。
安茉儿等姚妈妈喝了两口茶,才问道:“姚妈妈怎么今儿就过来了?我还以为最早也要明日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