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正午,铭赶到了坎西塔小镇,在镇上的公会住了下来。又过了两天,这两天,铭出了照看‘火车’外,其余的时间都待在公会。从公会的其他人口中,完全没有听到有关梦城的消息。看起来平日并没有什么旅行者会去到太麓荒地,梦城与世隔绝了两千多年,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估计也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和求助的对象。不过这两天都没有看到艾伦他们的身影,让铭不免有些担心。虽然梦城的肯定也奈何不了艾伦他们,但爱葛莉丝的情况,也不知道还能耽搁多久。
翌日的夜里,铭坐在公会的吧台前喝酒时,亚伯特、琳、阿杰尔文以及背着爱葛莉丝的艾伦一行人走了进来。他们来到吧台前并没有与铭打招呼,向老板要了几间房间后,便上了二层。铭一个人又喝了一会,随后也上了二层。
二层中,亚伯特正靠在楼梯边上,见铭上来之后,什么也没说,转身朝着一间房间走去。铭跟在了他的身后。
开门前,亚伯特叹了一口气,“铭。这次对不住了。”
“没事。”铭回道,随后跟着他一起进入了房间。
房间中只有琳、阿杰尔文以及躺在床上的爱葛莉丝。铭没有多问,他走到爱葛莉丝的旁边,向琳问道:“怎么样了?”
“身体状况没有什么问题,就是精神状况不太好。若是没有外力的干预,她恐怕会越来越陷入其中。”
铭从怀中拿出梦境原石,“这个应该怎么用?”
“通过原石与爱葛莉丝接触,原石会把你带入她的梦境。”琳说着,让开床边的座椅。
“要我来吗?”
“你拿来的梦境原石,就你来吧。”
铭将腰间的长剑取下,他不想让太多人看到爱葛莉丝的梦境。他坐上了座椅,将梦境原石放在手心,轻轻放在爱葛莉丝的额头上。原石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铭闭上双眼,进入到了爱葛莉丝的梦境当中。
与当初进入雷将军的梦境时一样,梦境中的世界无比真实,铭甚至能闻到空气中的味道。场景是爱葛莉丝小时候的样子。她坐在一张书桌前,书桌上点着蜡烛,借着烛光翻阅着一本比她脸还大的书籍,嘴里小声着念道着什么。第二个场景爱葛莉丝已经稍大了一些,她双手放在腰间,笔挺地站在母亲的面前,母亲的样子,与铭在里克上见到的女人头像一模一样。母亲在爱葛莉丝面左右踱步,像个老师一样教导着爱葛莉丝圣女的礼仪与责任。爱葛莉丝的双手稍放下一些,母亲便立刻出声呵斥。
场景再一次转换,铭认得这里,月湖森林外。爱葛莉丝的样子已与现在无异。她站在月湖森林的边界外,父亲与母亲分别站在她的两旁。爱葛莉丝回头望去,在她的父母的身后站了一大群人,有神父、将军、大臣、村民。她有些紧张地看了父亲一眼,父亲摸了摸她的头,将手中的篮子递给了她。爱葛莉丝接过篮子,与父亲和母亲拥抱之后,只身一人走进了月湖森林。
那时,黑暗的森林中还有虫鸣与鸟叫声。爱葛莉丝小心翼翼地扶着一棵棵巨大的树木,一点一点向着森林深处走去。铭一路跟在她的身后。她走了很长时间,仍旧没有走出黑森林。她坐靠在一棵树旁,在篮子里取出了一些食物,吃完之后,抱着双膝便睡了去。铭来到她身边,刚想要触碰她的脸颊,眼前的场景却又一次产生了变化。
爱葛莉丝与她的父母站在湖水旁,不知在与他说些什么。爱葛莉丝仍旧保持原来的模样,而她的父母则已经老去。随后,她的父母消失不见,爱葛莉丝转身走进了黑森林。她来到了一座石碑前,这里是月湖森林的边界,人们向她供奉食物的地方。放在地面上的,除了食物,还有一件黑色的衣裳以及一个银色的手环。爱葛莉丝捡起衣裳与手环,将它们抱在怀中,再一次向着小木屋走去。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爱葛莉丝站在木屋旁的湖水边,一动不动地看着湖中央的圣剑。森林中没有任何动物的声音,湖水也没有一点波澜,一切都显得那么寂静,寂静到让人心生畏惧。铭突然伸出自己的右手,他看见梦境原石正在他的手心。于是他闭上双眼,握紧拳头,开始借助梦境原石的力量将爱葛莉丝唤醒。他能感受到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梦境中的场景。不过,铭不想过多的干预爱葛莉丝的梦境,他将自己变为了艾伦地模样,走上前去。
“你是什么人?”爱葛莉丝转头,有些震惊地看着走向她的‘艾伦’。
‘艾伦’走到她的面前,对着她说:“我是传说中的勇者,我是来带你离开这里的。”‘艾伦’没有等她的回话,便径直走向了湖中,淌着湖水来到了圣剑的面前。这样的场景对于铭来说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他不想再去多说什么,也不想再装作第一次见到圣剑的样子。他握住圣剑的剑柄,轻轻将圣剑拔了出来。
湖边的爱葛莉丝非常紧张,但同时也有些疑惑。这个叫‘艾伦’的人,似乎比她更加熟悉这里的场景。
‘艾伦’拿着圣剑来到了爱葛莉丝的面前。他将圣剑插在地上,轻轻地握住了爱葛莉丝的手,“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现在我们可以离开这里。我会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结识更多的人,去到更远的地方,永远不会再回来这里。而且你不用担心什么,我已经在外面的世界生活了很久,就算遇到任何问题和危险,我都会保护你。”
爱葛莉丝睁着大眼睛看着他,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铭本想抱住她,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他牵着爱葛莉丝的手,向着黑森林走去。
爱葛莉丝看着‘艾伦’高大的身躯,不知道为何,她突然回头望了一眼。
“那是什么?”爱葛莉丝惊讶地说。
‘艾伦’回头看去,在湖边,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正躺在那里。‘艾伦’没有理会,拉着爱葛莉丝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那什么也不是。”‘艾伦’说,“只是你放心不下这里而产生的幻觉罢了。”
爱葛莉丝听后,再次回头望去,湖边躺着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铭将自己的右手连同梦境原石一同收了回来。
“怎么样了?”见铭睁开眼睛后,琳立刻紧张地问道。
铭看了一眼已经恢复平静,却仍还在睡梦中的爱葛莉丝,“已经没事了,等她自己醒来就好。”
琳拍了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
“这次真是多亏你了,铭。”亚伯特站在一旁开口说道。
“没事。”铭说。随后他拿着梦境原石向阿杰尔文问道,“这个你们需要用来对付梦妖之王吗?”
“还是放在你那吧。”阿杰尔文摊了摊手,“我们拿着,要是被人发现,会有很多麻烦。”
铭点了点头,把梦境原石收好之后,起身离开了房间。在经过阿杰尔文的身旁时,他小声对着阿杰尔文说道:“叫艾伦到小镇外的湖边找我。”随后铭关上了房门,离开了公会。
铭坐在小镇外湖边的一块石头上。艾伦并没有让他等太久,他低着头,缓缓向铭走来。
“你刚才去哪了?”铭问。
“在我自己的房间。”艾伦说。
“为什么不来爱葛莉丝的房间?”
艾伦停顿了片刻,随后说道:“交给你我很放心。”
“偷取梦境原石这件事,交给我也很放心吗?”
艾伦低头不语。
“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铭说,“阿杰尔文叫我到梦城的目的。不过你并没有阻止我,然后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对吗?”
“没有话说吗?”铭冷笑一声,“这就是传说中的勇者?只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有理由骗过所有人。即便事情最后败露了,你也可以推给阿杰尔文,然后说一句:我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计划,他是瞒着我自己行动的。如果我知道,一定会阻止他。”
“不是这样的。”艾伦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
“这样不好吗?一切都很完美。爱葛莉丝获救了;梦城身处太麓荒地,他们大概率会求助莫阿顿王国,作为抵抗魔族的皇城部队也有了重要的盟友与前线根据地;你们几个依旧不会遭人所诟病,仍然是正义、正直的勇者队伍,一样会受到万人的敬仰。”
“我并没有想受到万人的敬仰。我只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那如果我不去偷梦境原石,你会去吗?”
“我会去。然后永远留在梦城,保护梦城的人们,帮助他们抵御魔族。”
“别放屁了!”铭厉声说道,“你觉得可能吗?你觉得其他人会任由你留在梦城,然后解散队伍,就此各回各家吗?”
艾伦沉默了许久,“对不起。是我欠你的。”
“你知道就好。”铭从石头上跳了下来,站在艾伦的面前,“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妮娅醒来之后,你告诉他。是你用了梦境原石,将她从噩梦中救了出来。”
“为什么?”艾伦惊讶地看着铭。
“不要管为什么。既然你觉得你欠我的,那就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