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朝外去,却在快要走到内室门前时听到了秦九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听不出来情绪。
她说:“白泽,这是最后一次。”
白泽喉间一动,回头看她,她也终于转过了眸。
目光相对,她金色眼眸中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可就是这样的平静,让白泽的心缩成了一团,然后就听她缓缓道:“下次再见,你我便是敌人。”
“小九”
白泽的喉间发涩,开口,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站在那里,一袭红袍火一样的鲜艳,却更加衬得他一张脸惨白如雪。
他和她,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喉间快速滚动,他忽然垂眸,只有唇边弧度苦涩僵硬,“若是如此,倒愿你我,永生不再相见。”
话落,他转身大步离开,犹如逃离。
秦九慢慢的转过头,闭上眼,表情平静的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激起她半分波澜。
蓁蓁揪着自己的手指,她不懂姐姐和白泽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她却清楚的感觉到,姐姐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或许,姐姐的心,在东海时,便已经随着万俟宸哥哥,一起葬入了海底。
“蓁蓁”
她正不知所措,秦九忽然低声叫她。
蓁蓁目光一亮,可还未说话,秦九就道:“你去休息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蓁蓁咬唇,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乖巧听话的退了出去。
秦九闭着眼,只将头埋在膝弯将自己蜷成一团,动也不再动。
房中已经很安静,安静得让人绝望。
不久前,她在这里,赖在他怀里撒娇,“我想亲亲你,想抱抱你”
可现在,她只想问:阿恒,你在哪里
秦九知道,这一次和以前都不一样。
没有轮回,也没有转世,他已经彻底消失在这天地之间,魂飞魄散。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局。
轮回,重生,天虚幻境恢复记忆,寻找妖元,魂飞魄散,倾尽天下,逆星阵
他们一步一步,被人带到了这里。
所有人都是帮凶,甚至洛星,鲛王和白泽。
洛星鲛王且不提,可白泽一直在他们身边。
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眼睁睁看着甚至误导着他们,让他们最终走到这一步。
白泽是神族四守护神之一,所以,他也是洛水的人?
他们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开启逆星阵,他们都很清楚,逆星阵一旦开启,三界化作炼狱,对他们根本没有丝毫好处。
当时,看到紫薇星出现的时候,秦九还不是特别明白,她只是极度不安,因为她知道紫薇是帝王星,她知道这其中必有古怪。
可在东海,万俟宸魂飞魄散,秦九魂魄聚齐的那一刻,她从那颗落入她眉心的星星里看到了一切。
逆星阵根本就不是玄阳的母亲所创,它其实是随魔帝月恒而生。
魔帝降生魔族之时,逆星落世,沉入东海,那颗逆星紫薇,便代表着魔帝月恒。
可紫薇本来就只该有一颗,那便是神族的神帝。
以至于这逆星出现,让三界六道皆陷入不安。
更何况,魔帝月恒,生来便拥有天罚之火,能焚三界万物。
一个魔罢了,竟然能拥有天罚的力量,神族之人如何能忍?
神族之人数次上奏神帝,希望神帝能灭逆星,正星宫,还三界安宁。
可神帝却不知为何,一直都不曾对月恒动手。
那逆星阵便一直沉于东海,无人能破。
最后他们竟能想到,让月恒自己来破这逆星阵,让他自己的轮回之身,灭了那颗代表着魔帝月恒的紫微星。
可秦九始终想不明白的一点是洛水的最终目的,她想要的到底是破除逆星阵,还是万俟宸的命?
或者,两者有之,不过顺势而为。
那么,破除逆星阵之后呢?
万俟宸魂飞魄散了,是不是下一个该对付的,就是她了。
一想到魂飞魄散,秦九周身便是一阵冰凉。
不管洛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恨她,毋庸置疑。
可她也恨万俟宸。
她不信,他看不明白。
可他明明已经看得明白,却还是要前去送死。
他以为,他用他的命换她魂魄安然,她就会感谢他吗?
房间外,墨二墨一等人沉默着立于门前,从日出站到日落,所有人皆是一身白色素衣。
最后一缕阳光要消散之时,房门终于被打开。
秦九站在门前,目光冰冷的从他们身上掠过,看着他们身上那刺目的白,她微微狭眸,还不曾开口,墨一等人已经跪下行礼,齐声道:“属下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四字让秦九眸露讥讽,从万俟宸还是太子时,她便只是他的侧妃。
他登基,却因她那时候只是只兽儿,没办法对她进行册封。
说到底,她连个名分也无,说是妃子人家都不信,她又哪有资格做他的皇后?
她没有说话,墨一有些僵硬的跪地上前一步,双手呈上明黄丝绢。
秦九的目光落在丝绢上,墨一舔了舔唇,嗓音嘶哑。
“此乃陛下临行之前交于属下。陛下言,若他此行不能回来,便将此物交于皇后娘娘。”
秦九看着丝绢,不曾伸手去接,依然没有开口。
墨一紧紧抿唇,沉默片刻,再次道:“陛下言,他若有不慎,便请娘娘替他守好大楚,他将这天下留给娘娘,希望娘娘”
“他的江山,与我何干?”
秦九终于开口,打断墨一,一字字冰冷如霜。
墨一眉心一动,抬眸看向秦九,正好对上秦九那双金色眼眸。
那双以往落满星光的眼,如今却成了冰封的海面,就连光芒都被尽数冻结,平静到近乎死寂。
墨一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想回头去示意一下墨二,却听秦九继续道了句,“他连命都不要了,还管这江山做何?这天下,谁爱要,谁拿去。总归,与我无关。”
他连她都不要了,还要她替他守好这天下江山?
秦九冷笑,周身金色光芒骤闪,顷刻间已经消失在墨一等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