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陵城外，春风吹拂，杨柳依依。青年自远处而来，背负着长剑。身上的白色袍子未染风尘，容貌清秀俊美，身材挺拔。

此人正是从万山关而来的楚越。他一路南下，几乎未曾耽搁，绕过了已经被灵木宗接管的紫云门，他花费了更多的灵石从别的宗门传送，抵达距离此地最近的传送阵。

一边行路，一边打听。关于天机门的事，很多散修都讳莫如深，不敢多言。

他在城外的酒肆坐下，要了一壶浊酒。身为修士，他完全可以用灵力把浊酒中的杂质剔除，但他并未这么做。

他自斟自酌，一杯接着一杯，浊酒虽涩口，但苦辣皆有，更令人回味。

“公子，你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酒肆的店家把抹布熟练地甩在肩上，笑着问道。

“往那天机门，寻一段仙缘。”楚越答道。

店家面色大变，质朴的面庞上多了一丝不安，他焦急道：“不可不可，那里可没什么仙缘，现如今早已是蛇鼠一窝，妖物横行的魔窟了。”

“魔窟？”楚越心中疑虑，面色却无丝毫改变，“我听人说，天机门乃是传承久远的正道宗门，庇佑周围城镇多年，为何会沦为魔窟？”

店家摇摇头，没有多言，他只撂下一句天道不公，便去其他桌子忙活了。

楚越结账的时候，被他拒绝，直言一壶酒的事，待从天机门安然返回，两壶一起结。店家眼神躲闪，目光中更多的是惋惜之色，估计是想着楚越有去无回，浊酒就替他送行了。

楚越谢过，他并未推辞。仗剑入城，路过熟悉的酒楼，当时师兄弟四人出手擒拿野猪精就是在此地，转眼已经过去三年有余。

在城内，他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乃是当年一起在天秀峰生活的三师兄。

三师兄名为孙横，见到楚越后，他自然一下子难以认出。当时楚越在天秀峰待的时间并不长，那时候容貌还没有如今这般英俊。毕竟，后来他经历天劫，太虚罡气入体，容貌都有所变化。

楚越上前，喊了声三师兄。

孙横一愣，狐疑地盯了楚越许久。楚越表明了身份，更是讲出了他当年落在天秀峰的尴尬场景。二人喜极而泣，相拥在一起。

阔别三年，早已物是人非。孙横的一条手臂和一条腿都已经废掉了，他娶了酒楼老板的女儿，隐姓埋名生活在此。

“当年我走后，天机门发生了什么，你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楚越问道。

孙横擦了把涕泪，叹了口气，将当年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自出越离开天机门后，魔云窟几番来此骚扰，但都没有得到好处。

直到有一日，掌门天机子的本命法宝炸裂，宗门的天命石也光泽暗淡，福运不佳。他召集所有还在宗门内的长老们一起商议如何面对宗门突然出现的不祥之兆。

但他们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得所有的灾难并不是外人造成的，而是长老天珠子。

天珠子回到天机门，性情大变。他一回来就宣布闭关，表示天珠峰封闭，短时间内，不得有人前去打搅。

天珠峰弟子本就比其他主峰要多，天珠子也是本身脾气不好，报复心很强。其他长老与他关系平平，以至于很久都没有人前往天珠峰。

可宗门内负责后勤的弟子见天珠峰久久未曾前来领取食物，觉得奇怪，便在一个夜晚前往天珠峰，找和自己交好的师兄询问情况。

结果，到了天珠峰脚下，这名弟子问到了很重的腥味。他改变路径，从小道上了天珠峰。结果他看到了令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只见天珠峰的十余名弟子早已化成了干尸，一身血气被吸食干净。

他们身上有很大的牙印。

好在他稳住了情绪，没有声张，捂着嘴偷偷下了山，当即就前往天机子那里，汇报了情况。

天机子当时就下达了指令，除了天珠峰，所有主峰的弟子和长老全都退入避险地。

避险地乃是多年之前的一任掌教所建造，周围阵法重重，很难被攻陷。而天机子本人带着几位长老，前往天珠峰亲自查看情况。

上了天珠峰，郁郁葱葱的草木全都枯黄了，一个半人半蛇的怪物正在天珠峰修行。和传说中的伏羲女娲半人半蛇的模样并不同，天珠子具备了蛇类的特征，但还是保留了人类的双足和双手。

皮肤早已换成了蛇皮，面貌也发生了变化。

当时，天珠子已经妖化，沦为了半人半妖。掌教天机子和几位长老一同动手，却不曾想妖化后的天珠子因为吸食他人的精元，一时间修为暴涨，几人合力都不是他的对手。

掌教天机子为了护佑几人逃离，动用秘法和他厮杀，被打成了重伤，几位长老也受了伤。几人再次退入避险地，研究对付天珠子的方法。

天秀真人提出了，派人前往其他宗门求援。而他的三弟子孙横就是那个人选。

讲到这里，孙横再次落泪。当时，他前往其他宗门求援，都没有人愿意帮助天机门。一个教派的没落，他们可以分得其原有的资源。

在回雁剑宗求助的时候，孙横情绪略有些激动。直接被他们的首席打碎了气海，将其手筋和脚筋全部挑断，扔下了山。

恰逢酒楼老板路过，见过孙横，才把他带了回来。

楚越心中不忿，他询问回雁剑宗的位置，许诺前往那里，为孙横讨要公道。孙横拉住他，表示自己如今过得也很好，没有必要再去节外生枝了。

但楚越心中难安，毕竟当年所有的事情发生，归根结底还是他和天珠子之间的矛盾激化。

“那之后呢？”楚越问道。

“之后，我就在这里生活了。后来听闻一些客人闲谈，说天机门的弟子散的散，走的走，一众长老也都隐姓埋名了。天机门的天命石碎了，宗门气运流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孙横说完，不断叹气。

“我听说现如今宗门的地方被一些妖族和魔族的人占据了？”楚越把来时在酒肆内和店家的对话告诉了孙横。

孙横颔首，说道：“这件事陵城的人几乎都知道了，好在近期有天澜宗弟子在此办事，才保得陵城的安危。”

天澜宗乃是人族大教，和鼎鹊阁、天魔谷一个级别的庞然大物。屹立在栖梧洲无尽岁月，上古洪荒时期就已经存在了。

楚越和孙横道别，只身前往天机门探看。天机门天命石一旦破碎，宗门分崩离析也就成了定局，谁都无力回天。

从陵城到天机门，距离并不远。楚越到了天机门的原址外，看到进入山门的道路上，杂草丛生，而写有“天机门”三个字的牌匾更是残破不堪。

他径直往山中走去。天机门有多座主峰，基本上当时所有人都在主峰上生活。楚越先往天秀峰而去，那里是他当年生活过的地方。

到了天秀峰脚下，他抬头望向山顶。只见山道已经被覆盖了，很难分清上山的路。他只得拔地而起，直接凭借肉身力量登山。

到了山顶，他发现原先用来居住的茅草房早已经被毁掉了。山顶被开凿，多了一些山洞。

他落在一个山洞外的平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进去。顿时，里面就有了生灵活动的动静。

“你是谁！活得不耐烦了吗？敢来找你鼠爷爷的麻烦！”一只老鼠精提着钢叉走了出来，大声吆喝。

看到它的模样，楚越不禁联想到了地球上的动画片《葫芦娃》里面的场景。

他都未动用法宝。老鼠精的钢叉扎在他的身上一点用都没有，反而他踢出一脚，就险些将它给踢死。

“把附近生活的妖族都与我讲讲。”楚越说道。

老鼠精怎敢隐瞒，恨不得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给供出来。据它所说，附近生存的妖族共有四拨，分别是他们老鼠一族、蛇类一窝、壁虎一窝以及蝎子一窝。

楚越听了之后，有些无语。天机门虽说不是一个强大的宗门，但也不是这些实力不强的妖族可以将主峰占领的。

他面色一寒，冷声询问关于天珠子的消息。

提到天珠子，老鼠精的脸一瞬间就苍白了。他颤抖着说道：“魔君可以轻易掌管我们的生死，他派我们在此居住修行，我们也只能如实照做。”

“哼，魔君。好大的名头啊。”楚越冷笑。天珠子不过是一个半妖，竟给自己打了魔君的旗号。这给自己抬了可不止一个档次，估计魔族的人对此都不屑与之相处。

“魔君出去访友了，近日都不在。”老鼠精眼睛一转说道，“公子如果放我一马，我可以带你……”

老鼠精传音给楚越，说得连自己都眉飞色舞了。但他见楚越似乎不为所动，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愈发惊恐。

“我可以带你前往！甚至立下天道誓言！”老鼠精信誓旦旦。

楚越勾起嘴角，笑容依旧很冷：“那行，你就立一个天道誓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