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突然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接着是“咯吱”的一声。
季念知道这是小院门开的声音,他抬起头转头看去,只见林代青一手推门,一手拉着扔在背后的行李,出现在了小院门口。
此时夕阳西下,金光漫天,林代青站在门口,像是站在金光的中央一般,好不耀眼。
季念放下手中的筷子,对着这万丈光芒叹了口气。
林代青笑了起来,声音逐渐变大。等她走到石桌掐坐下的时候,就差那拳头锤上几拳,以表快意。
“爹爹,你一定想不到今日我为何没有走成。”
人都回来了,季念也不好再说什么。既是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自然应该听听。
“为何?”
林代青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一些。但想到今日陆凌年竟然自己睡过了头,她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本来我是想骗陆凌年睡个午觉,真的是就想让他睡一刻钟。然后带着他去太阳下面好好的晒一晒,再提议明早再走。结果他居然一下子睡到傍晚时分,我和白纪红叶从东城又逛了一圈回去,他还在睡觉。”
季念听后,默默一笑。
见季念没再说什么,林代青也就没再继续说这件事儿。季念想让她走,她绝对不会找不痛快跟他讨论这件事儿。反正只要她能留下来不走,季念即便是再说也没用。
因为他出不去这小院。
“爹爹可做了我的饭?”林代青瞥了一眼季念面前的铺满肉的面,心想我走了的第一顿你吃的还挺好。
季念将还未动筷的面推到林代青面前,“你吃吧,我再去盛一碗。”
换做平时,见季念对自己这么好,林代青早高兴地吃了起来。然而重生之后敏锐的直觉让她顿时捕捉到了另外一个信息——
她走了,她爹爹吃饭放这么多肉也就算了,居然还做了两碗?她爹爹这是算到她今日不会走,还是决定她走了对自己好点?
……
……
昨日傍晚发生在醉仙楼的一幕,今日在长安城内不断发酵。尽管梁帝并没有因此发难,但因为这件事参与的人员实在特殊,故长安城很多人都在等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比如,昨日那位姑娘被八皇子带走之后,究竟是生是死?比如那位姑娘的身份,比如各个官家都是如何处理的这件事。
有的人甚至还在长安城逛了好几圈,盼望着今日能否还能目睹到什么。但等了一天,也没人等到后续故事。
八皇子杀人的消息没传来,他赏赐那女孩儿的消息也没传来。梁帝训斥百官的消息没出现,训斥八皇子的消息也没出现。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那女孩儿的真实身份是谁,倒是有人说看见她经常出现在桥西的哑巴馄饨摊,今日早上还看到她在馄饨摊帮忙。那人说自己本想等等看,奈何家中妻小等着吃饭,等他再回去的时候,馄饨摊已经没了那女孩儿的身影。问起馄饨摊的小二,那少年却笑而不语,似乎并不认识。
这件事越传,越是扑朔迷离。最后到傍晚时分,竟传成八皇子和女孩儿其实原本相爱,只是因为季家小姐爱慕自己表哥,从中离间,导致两人分开。最后季家小姐还气不过,才设计了这么一出。本以为能断了两人的念想,没成想到让两人复合了。不过人们因此更加好奇那个女孩儿的身份,她又黑又瘦,又是如何让八皇子倾心?
坊间的人们都将这件事当做是茶余饭后的闲谈,然而参与此事的各个府邸中,今日的气氛依旧十分阴沉。尤其是礼部尚书府,自和右相小谈之后,程清风就一直待在书房里没出门。临进去前还特意嘱咐家里的人,今日都不要出门,也不可再讨论昨日之事。
听闻今日陛下没有过问此事,家里人都以这事儿算是翻篇了。但见程清风说话时十分严肃,谁也没敢再多说什么,都乖乖待在家里没出门,就连书房都没敢靠近。
听父亲说出其中的利害关系,程婉儿这才知道,若不是早朝时陛下说不追究此事,御史台早就把她们几人的爹爹或爷爷弹劾了个遍。若真是如此,恐怕她现在连坐在这里吃糕点都是奢望了——这件事因她而起,父亲自然又要惩戒她一番。想到此处,程婉儿终于明白为何季少嫣会拦住林代青。此时想来她更觉得有些后怕,若是当时林代青真的废了八皇子的手,事情恐怕要比现在严重好几倍。
好个林代青,就因为她的一句话,害得她们季家都陷入这样的困境。程婉儿虽然料到林代青颇有心计,但并不打算就此罢休。林代青若当时老实打八皇子一顿,此事又怎会这般严重?她被父亲责骂是小事儿,差点让他爷爷仕途劲毁这可是大事儿。若有机会,这仇她必然要报。
但程婉儿实在是不明白,为何这件事会这么的严重?陛下,不都说不追究了吗?
就在她不解其中缘由,想要问问她爹爹之际,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脚步声的主人就已经站到门外,浑厚的男声骤然响起。
“少爷,少奶奶,兵部尚书钱大人造访。”
程潇铭翻书的动作骤然停下,他起身,似是怀疑一样问门外的人。
“谁来了?”
“兵部尚书钱大人。”
程潇铭听完看向自己的夫人,看到夫人脸上凝重的表情,他终于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
“钱大人何在?”
“已领钱大人去了老爷书房,老爷说让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
早在听到季三少爷这四个字的时候,程潇铭就意识到此事绝对不会很快结束。早上父亲一下朝便去了右相府,到了午时才归,此时兵部尚书又深夜造访。这无不在说明这些朝廷重臣对这件事,对那个人的重视。那个人从未承认过那些事,那个人消失了十六年,昨日不过是听到了他的名字,朝野上下就已经如此紧张。可想而知,若他真要有什么动作,朝局会发生怎样的的动荡。
难道十八年前,真的是他在两天时间内,凭自己一己之力改变了先帝的主意?
可十八年前,他才十六岁啊。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究竟如何左右了大梁江山?
他转头看向坐在桌前的程婉儿,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此事虽然是因为程婉儿而起,但从这严重程度来看,已经无法再去怪罪程婉儿了。想必,他父亲和兵部尚书都已经猜到,那个人,要有所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