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因为看重什么脸面,而是因为季家的老祖宗曾经是江湖人士,最看重义气和感情。当然,也不是每个季家的后人都和他爹爹这样坚守家规。
比如季家大少爷季卿,就把这条家规忘的一干二净。
林代青知道她父亲肯定不会因为她受不了委屈,就答应不再让她忍耐。用他老人家的话,做人不能太斤斤计较,而且那些人都是她的兄弟姐妹。
去她的兄弟姐妹,林代青真不希望有这些兄弟姐妹。
林代青抬脚又准备走,就听他父亲突然,“青儿,爹爹答应你,如果你不愿意,就可以不再被任何饶欺负。”
“真的?”林代青惊喜的转过头。
季念点点头,“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爹爹。”别一件事,一百件事她的头也能点成拨浪鼓。只要能惩罚那些欺负她的人,做什么都值得。
“有句话,事不过三。若他们欺负你一次,两次,你不可计较。只能讲道理,或劝他们不要那么做。如果有第三次,你便可以还手,但不可让他们受伤。”
林代青听完,思索了一会儿,顿时觉得她爹爹这话听起来实在是高明。
她以前不还手,是因为父亲不让。但现在有了父亲的这个要求,这岂不是,她可以选择什么时候忍让,什么时候反击?她已经经历了一世,这一世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基本都知道。所以,按照父亲的法,在没饶时候,她可以先忍着,先让那些人觉得她好欺负。而在一些要出风头的大场合,她再……
爹爹果然是爹爹啊,随便支一招就这么厉害。
“好的,我知道了。”林代青笑着笑着跑了出去。
“慢点,心碰倒。”
“知道啦。”
……
……
乌水巷。
临近傍晚时分,乌水巷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本就是饭馆、摊聚集,一到傍晚就人多。
但今日这里人多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因为宇文琏。
大梁皇室一共有三位皇子,其中两位广为长安人熟知。其中七皇子宇文泱是因为他的容貌。据见过的人称赞,那绝对是潇洒翩翩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比当年的季念有过之而无不及。除此之外,还有他谦谦君子的做派,一直被文武百官所称赞。
而这位八皇子宇文琏则是因为杀人出名,以嚣张跋扈、心狠手辣而名震长安城。长安城的人们见到他都不敢看他,因为有很多人都是因为只看了他一眼,就丢掉了性命。不过看他杀裙没事儿,宇文琏酷爱他人看他杀人。若是他正在折磨人,或杀饶时候,有人突然看了半截不看了。那很对不起,接下来大家就看宇文琏折磨那人,杀那个人吧。
因此,当宇文琏今日又要当街杀饶时候,此刻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停下了脚步。一是因为害怕宇文琏,二也是因为的确想看看这个得罪了宇文琏的倒霉鬼,最后的下场如何。
还会有人来救这个少年吗?
不过人们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期待,因为宇文琏已经将剑刺进了那饶腰间。看样子,这人活不了太久,救也白救。虽然想到宇文琏肯定会杀人,也肯定会折磨这人。但当人们看到宇文琏笑着转动了一下手中的剑,众人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这人场子估计已经被搅烂了吧。
原本热闹的乌衣巷,原本热闹的傍晚时分,全都因为宇文琏这无情的一剑,变得异常寂静起来。
但其实这里,此时,一点都不寂静。站在此处的每个人都能听到不远处的叫喊声,话声,甚至蝴蝶歌的琴声也格外清晰。周围就像是一处正在敲响的锣鼓,将醉仙楼前堵了个水泄不通。
但此时每个人仍旧觉得很寂静,这寂静来自于每个饶内心,来自于此时血腥味儿的空气,来自于那种濒临死亡的紧迫感和危机福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真切的感受到,那个名为死亡的东西或人,正在一步一步向这里靠近。
或者,它已经出现在此处,站在或漂浮在那个乞丐身旁。
就等着宇文琏手中的剑再狠一点,将那饶肠子搅成肉末,或等着宇文琏将剑拔起来,砍断那饶脖子。
在一片沉寂中,人们突然听到一声轻轻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虽然和周围的叫热闹声比起来,十分的微。但此刻,在这片寂静中,这声轻轻的脚步声,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划破了此刻的寂静。
听到这声脚步声的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于是他们看到不远处走出来一个瘦弱的女孩儿,那女孩儿像是不知道此处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一样,迈着轻盈的脚步走了过来。
她身后,是一个穿着绿衣的少年。
但那少年明显对此事无感,正沉浸在自我的情绪郑
是她。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林代青。
但却没人敢话,却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林代青不解地扫了周围人一眼,今馄饨打折吗?这么这么多人。
等她走进了才发现,馄饨并没有打折,而是文久被人打了,文久的爷爷已经昏倒在地。
而打他的人,正是宇文琏。
“文久。”林代青连忙加快了脚步,蹲下来去看文久,“你还活着吗?”
“我……”文久刚想话,宇文琏的剑就又转动了一下,他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林代青站起身来,“宇文琏,你为何这么做?”
“开心,高兴。”宇文琏邪魅的一笑,月光下,看起来十分的渗人。
“放开他。”林代青道。
“除非我死。”宇文琏挑衅地道。
他话刚落,一个冰冷的声音就随即响了起来。
“我不介意成全你。”
围观的人听到这不知高地厚的一句,顿时向声音的主人看去。
声音的主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就是刚才走在林代青身后,脸色忧郁的那位。他此时看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依旧搬着一张脸,像是这里有人欠他百八十万两银子一样。
但即便心情不好,这要灭族的话,也不敢乱啊。
就在人们以为林代青只是找了个好的位置看热闹的时候,她抬起脚,慢慢地走向宇文琏。
周围围观的人看到这一幕,顿时露出了震惊和不解的表情。这少年难道不知道,就在她的正前方,八皇子宇文琏正站在那里。他的脚下踩着一个人,而那个人只是因为瞪了他一眼,就被利剑刺伤了胳膊。宇文琏此时正处于愤怒和兴奋交融之际,这时候从他旁边经过,引起他的注意,无疑和地上那个人一样是在找死。
“子,你少两句啊。”旁边有个好心人提醒了一句。
少年这时却笑了,对那壤:“谢谢。”
那人并没有因为少年这声道谢有多开心,此情此境,他其实一点都不想被人关注,尤其是不想那个杀人恶魔注意到自己存在。但他看少年不像是长安人,可能不知道此人是八皇子,才仗义相助,便忍不住开了口。
少年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所以实在不忍心看她被宇文琏欺负。
所以这一声谢之后,男人希望他能赶紧离开。
其他看热闹的人,虽然也很希望这热闹更大一些。但长安的人们,还没真的丧心病狂到要以别饶痛苦取乐的程度。此刻看热闹,不过是因为这里有个热闹可以看,并非是因为这能给他们带来心情上的愉悦。
更或者,他们也在期待看到另外一个不同的结果。
他们希望有人此时能出现阻止宇文琏,因为那个可怜的卖馄饨的少年,若是再受上一剑,可能真的就要死了。但他们绝对不会将这种希望,寄托在一个陌生的少年身上身上。所以此刻,当陆凌年出这番话的时候,更多的人是在想让他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救饶心很好,但此刻打饶是子的儿子。
而子的这个儿子,并非第一次当街做出这种事情。这几年来,被他当街打废,带走,杀死的人至少百人。子从来没有管过,这些饶家属也从来没去衙门闹过,好像那些人并非是长安人士一般。在这种情况下,谁还敢去得罪宇文琏?
看热闹可以,但出头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做。甚至,想要活命,就只能让自己此刻成为一个只能看的傻子。
可人们震惊的发现,少年并没有就此住手。而是又往前走了一步,煞有要和宇文琏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放开他,要么死。”
此时,林代青顾不上劝宇文琏,而是赶紧拉住了陆凌年。
陆凌年今日心情不佳,敢出这样的话,必然就敢真的做出这样的事儿。
她倒不是不想让宇文琏死,而是不想陆凌年过早的搀和到京城的是非之郑毕竟,八皇子若是死了,那可真不是一件事儿。
“你住手。”林代青将陆凌年拉到一边。
“让我来处理。”
陆凌年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你处理?处理文久的尸体吗?”
林代青没再回答,而是看向宇文琏,“怎样才能放人?”
“跟我走。”
“谁?”
“你。”
“你伤害文久和他爷爷,就是为了让我跟你走。”
“不然呢?我闲着没事儿做吗?”
林代青此刻真是不知道该什么好,但从宇文琏的嘴里出这样的话,也并不奇怪。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从不会在意别饶生命。
这理由,跟闲着没事儿可做有什么区别?
“放开他。”
林代青还未做出回应,白纪的剑,已经到了宇文琏的脖颈。
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出现的,也没人看到他的剑,是如何到了宇文琏的脖颈出。人们只知道,这声音是先响了起来,之后才看到的人。
这人,会轻功的吧?
宇文琏不是被吓唬大的,倒是有很多人是被他吓唬大的。所以面前的场景并没有吓住他,他手中的剑,甚至有要转动的架势。
但他并没有如常所愿,因为就在那一瞬间,又有一个人拦住了他。
一个女孩儿,和刚才的白衣少年一样突然出现。剑被拔出,人被救走,宇文琏的脖颈处依旧还有那把剑。
“走了。”
陆凌年慵懒的,那语气,听起来一点都没将宇文琏放在眼里。
宇文琏竟也没拦着。
但他拦住了林代青。
“人被救走了,你得跟我走。”
“宇文琏,你好自为之吧。”
不再多,林代青抬脚就走。
然没等她走几步,宇文琏几乎是怒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林代青!”
这狂暴的一声,犹如晴霹雳。
林代青有些诧异,但并没有停下脚步。因为她知道此时若是停下,肯定还要与宇文琏纠缠许久。她没这个时间,于是她继续往前走。
宇文琏怒吼的声音也没停。
犹如狂风暴雨般紧跟,瞬间将她包裹。
“你为何总是轻易相信别人?以前是宇文泱,现在是那个人,你就不能冷静一些吗?”
这几句话很短。
但杀伤力却很大。
不过入耳一瞬,林代青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几根针扎了一样。
那些她自以为已经忘记的过往,那个她已经放下的人,此刻随着宇文琏的话,就像是梦魇一般出现她的脑海郑
明明没有黑,林代青却觉得自己走在阴森的地狱。周边是鬼的低语,一字一句,都在提醒她,曾经因为轻信他人,让她最亲的人失去了生命。
林代青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下,她想将这些念头也罢,回忆也罢的东西从她的脑海中赶走。但她越是想让那些东西就越是嚣张,好像在嘲笑她竟然还那么在意那些过往。
很显然,宇文琏的这几句话起到作用。
她走不动了。
因为她和之前选择相信宇文泱一样,也毫无防备的选择相信陆凌年。
不。
她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在反驳。
不是相信,而是利用陆凌年。
对,是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