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连滚带爬的出了院子。
脑子里混沌一片,脑子里只有姐姐的话撑着她一口气。
奔到后门边,小丫头慌慌张张的推了半天门才发现门锁。
转头鼓足了勇气去拍旁边门房老头的屋子。
“爷爷,你起来吗?”丫头声音止不住的抖,她站在门边,心里想着要怎么在不把事情讲全的情况下也能让门房爷爷逃掉。
这府里,能多活一个就多活一个吧。
门房爷爷也是本地人,不是大府里跟过来的老人,应该是有机会活下来的吧……
有机会……的吧……?
“门房爷爷……你在吗……”小丫头听着屋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来开门,又喊了几遍后,心里被巨大的恐慌占据。没来由的门后好像有什么无比恐怖的东西在等着自己。
小丫头抖身子使劲推门。
这是间老旧的屋子。
县令大人前几年才搬进府。之前这个园子一直都是空着的。门房在府里地位又低,住的屋子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就在外面瞧着还行。
门房爷爷孤身一人,平时也不太会收拾屋子。门轴歪了斜卡着也一直没修。
小丫头推了半天,终于猛地一使劲,推开了门跌了进去。
随着门轴刺耳的嘎吱一声,门房爷爷的挣扎愈发理解,他嘴巴被堵住,使劲的朝小丫头唔唔的喊着。
小丫头从地上爬起来,看见的便是背对着被一起绑在桌角的两个人。
门房爷爷在使劲挣扎,他背后的那个少年垂着头一动不动。
是小天。
小丫头好像突然感觉到什么。
心里绷着的那口气好像卡着出不来,巨大的恐惧笼过来,让她手脚瘫软不能动弹。
门房爷爷的唔唔声还在响,小丫头却如同什么都听不见一般瘫倒在地上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她爬到二人身边,像发了疯一样开始解绑着的绳子。
手扯不开就用牙咬,边咬边含浑不清的念叨:“假的,假的……小天不会有事的……小天不会有事的……一定是假的……”
终于解开,门房自己挣扎着起来,回头看到小丫头抱着小天坐在地上雕塑般一动不动。
门房一边扶着自己酸痛无比的腰一遍担心的说:“丫头你快瞧瞧小天他怎么了,半夜我就听见他哼哼的有点不对劲,早上不哼唧了,我想着是好点了还是睡着……”
话说一半卡在了喉咙里,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他看见小丫头惨白的脸上流出泪,怀里的小天一动不动。
门房以为是自己老了看不清楚,又揉了揉眼睛,仔细的盯着看了半天。
小天的脸上已经泛出了青灰色。
早晨的太阳从窗户缝里照进来,给抱着的两个人落了一层浅金色的边。小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热闹的一天开始,而怀里的少年永远看不到了。
门房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小丫头好像是被声音惊醒了一般,缓缓的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又哭又笑,看着门房好像要说些什么话,最终只是抖着唇没发出任何声音。
门外吹起一阵风,裹着花和叶的清香。
小丫头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城墙边上的一处客栈里,唐衣燃倒在床上眯着眼。
她旧伤未愈,这次又添新伤。
唐衣燃摸了摸自己的腿骨,又严重了许多。
这家客栈是提前好几天定下的,预备昨晚做完任务今天上午就走。
如今自己的状况怕是不乐观。
唐衣燃一夜未眠。
那几个小偷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重点是府里的那些下人。
他们属于无辜者。
唐衣燃想着自己伪装的这段时间,府里下人有勾心斗角的,有拜高踩低的,有混天度日的,也有懵懂不知事的。
哪怕是最讨人厌最坏的,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县令一死,县令的本家追究下来,他们都得陪葬。
唐衣燃一闭眼就看见满天的大火和哭嚎的人群。
可这是自己的任务。
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杀手。
没有回头路了。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唐衣燃的思绪。
唐衣燃摇摇晃晃的扶着墙过去开了门。
门外闪进来一个人,穿着一身白灰色的泡子,略有些圆胖的身材,脸上笑眯眯的,像是一个小号的弥勒佛。
小弥勒佛进门后看到唐衣燃惨白的脸,马上摆出一脸的紧张来,夸张的伸出双手去扶唐衣燃的胳膊:“哎呦,我的小姑奶奶,怎么着,又伤着啦,可得小心着些,这老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呐……”
唐衣燃面无表情的被小弥勒佛搀着坐回了床上。
没搭话也没再抬头看。
小弥勒佛像是感受不到唐衣燃的冷漠一般,自顾的絮絮叨叨:“瞧着你这腿是又伤着了,这可不好办,咱们下晌就得去复命,你这个样子走出去都得好久。”
边说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下晌时间可不能改,晚了就麻烦大了。”小弥勒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说道:“要不把马给换成马车?”
“不用换。我能骑马。”唐衣燃板着一张脸说。
小弥勒佛啧了一声,放下茶杯站起来,半蹲在唐衣燃边上瞅着她的腿,然后伸出手指头朝唐衣燃伤出戳了一下。
唐衣燃咬住牙忍着没吭声,但冷汗还是不受控的布满了额头。
小弥勒佛又啧啧啧了几声,背着手摇着头坐回了凳子。
“姑奶奶呦,你这是要强个什么。还是马车吧,骑回去你这腿能废了,你的腿要是废了,主子不得扒我一层皮!”
小弥勒佛脸上夸张的做出个害怕的表情。
“那现在就走吧。”唐衣燃的声音一板一眼,听不出丝毫起伏。
“好嘞,姑奶奶您腿疼多担待着些啊”
小弥勒佛一口气把茶水喝完,然后起身去扶唐衣燃。
唐衣燃一幅棺材脸,看不出来什么思绪。
清晨的县城开始忙碌起来。二人的穿着又不起眼,混入人流中消失不见。
县令的府里,一声惊嚎打破了掩饰的宁静。
“来人啊,来人啊,死人了!”
凄厉又恐惧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出了满府的哭嚎声。
自古以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蝼蚁的性命,能被在乎的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