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陆景堂和祝氏夫妇去了陈屠户家,三个小孩蹲在门口的大树底下看蚂蚁。
阿衍用他挖来的那一大块泥开始捏泥人。说是泥人,其实就是捏个指头粗的短泥条,然后再在上面扎三个洞当做五官。
在手心团个泥球,然后上下捏个窝窝就是花盆,再掐朵小野花插里面。
大福要玩摔“哇唔”。陆安自己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这个发音“哇唔”的东西到底该怎么写。
大福倒是念了段顺口溜出来,“薄薄的底,厚厚的堰,一摔哇唔摔两半。”
这就是用泥捏出来个薄底厚沿的矮盆一样的东西,然后倒扣着用力往平地上一摔,强气流一冲击,泥底就飞开了。
玩法就是两个人一人一块同等大小的泥来捏“哇唔”。谁的底摔的比较烂,摔出的瓣数多,谁就能从对方手里赢走一小块泥。
陆安在心里翻白眼。
小孩子玩的东西,就是幼稚。
真香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虽然陆安捏的稀巴烂,又丑又摔不飞,但还是玩的不亦乐乎。
没过多久祝氏夫妇就乐呵呵的领着大福回去了。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韩氏也心情很好,被陆景堂扶着往村子北边沿着小路散步。
陆安洗干净手睡了个回笼觉后出门瞎溜达。
阿衍自然是跟着。他对这里还不算熟悉,跟着陆安让他有安全感。
陆安要去的地方是村子南边,不过小桥,顺着河岸往南走。河堤上是长片的杨树林,人踩出来的小路很窄,而且河堤很陡,碎石很多。树林再往外才是可耕种的农田。
这里是陆安穿过来的地方,也是原主死去的地方。
太阳西落,照的水面波光粼粼,把二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陆安晃晃悠悠,终于在一块大石头前停下。
这大热天的,怎么忽然感觉有点冷呢?阿衍抱着胳膊暗想。
陆安在石头上坐下,沉默不说话。
原主的记忆她其实没保留下多少,仅剩的那一点也模模糊糊的像裹了一层纱,越想不起来越烦,越烦越想不起来。
太阳越来越沉,橘色的光束穿过树干剑一样扎向河边的一块小碎石。原本毫不起眼的石头忽然像是披了戎装一样刺进陆安的眼。
陆安沉默的盯着看了一会,把石头捡了回来。
其实有两块,闪着陆安眼的是上边那块小的,拇指大小。下边的土里半埋着一块成人拳头大小的,只冒出个尖尖。
捏在手里,触感和普通石头没什么两样,材质瞧着非石非玉,是有点老旧的银灰色。上面除了粗糙不平的棱角外,表面有些凹凸不平的纹路线条,陆安盯着仔细瞧,最终也没分辨出来这是自然的沟壑还凹陷的花纹。
这块石头的材质像极了现代研究所里的那个祭坛一样的大磨盘。
陆安现代不是学地质的,她并不能分辨出来各种石头之间细微的差别。但这么相像,位置又如此巧合,很大概率就是了。
然后两个小孩开始上窜下跳的扒拉石头。
最终也没再找出来一块。
太阳藏起了自己的半张脸的时候,两个泥猴子放弃了寻找。
陆安往河提的上头爬,想绕上去走顶上稍微宽一点的路。刚爬上去远远的就看见几个人说笑着走过来。
陆安默默的缩回了脑袋。她认不全人,碰上了要强行打招呼很是尴尬。
顶上乡村土路两边杂草丛生,俩小孩往斜坡上一躺,上头的人自然是瞧不见,彼此说话旁若无人,也没什么避讳。
“陆秀才家新捡的那个小孩你们见着没?”
“见着了见着了,白白胖胖的……”
“怎么着,这是,自己不能生,就去捡了个儿子回来?”
有低低的笑声传入陆安耳朵。陆安翻了个白眼。
这些人是真的闲。
“人家可是秀才老爷哎~”有人夸张的拉了长音。
“呦呦,你个泥腿子,开始酸了?”
“我酸个啥,秀才老爷不也是没儿子。嘿嘿,我儿子可是都满地跑了。”
“下不了蛋嫁个秀才有什么用,病秧子一个,没福呦……”
陆安半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这个声音,刻薄尖酸,又含着点阴狠心毒。
小虎他娘。
刚才人多,陆安只瞄了一眼,没看清是谁。
但这个声音陆安记得。
这一家子,真是阴魂不散啊。
陈力的事情,她知道多少呢?
若是一点不知情,不像。陈力和她两人一个屋檐下过日子,不可能完全瞒过。
若说她全知道也不像。陈力牵扯的可是让那些个官都忌讳的大事。她说到底还只是一个村妇。知道的多估计会吓破胆子。
说长道短拦不住,嘴长在她自己身上。
陆安嗅着青草的香气,思考要怎么办。
陈力已经去大牢里思考他的人生了。小虎他娘最多算个从犯,罪不致死。小虎就是彻头彻尾讨人嫌的熊孩子一个,但还不至于让他落到没爹娘照顾的凄惨境地。
最后陆安决定,只要这群人不把废话讲入韩式耳朵,就暂且不管她们。若是让韩式听进去一星半点气着了,那就等着脱层皮吧。
祝你们平安。
陆安坐起来,盯着渐渐走远的一群人阴恻恻地笑了一下。
回到家陆安就去厨房扒拉出来一堆土豆,另放在一个小框子里撒了点水。
最后满意的挑出两个长的最标志的,转头对阿衍道:“铁板土豆要不要尝一尝?”
胖汤圆阿衍自是举双手双脚赞同。
晚上阿衍添柴,陆安在小炉子上煎土豆。
“你们和祝家伯伯聊的怎么样啊?”陆安一边给土豆翻面一边问。
“跟你上回猜的一样,他们想买这嫩豆腐的方子。跟陈屠户家也说好啦,他们也愿意卖。今天就是探探口风,明儿他们再过来一趟谈谈价钱。”陆景堂带着点小得意说道。
“爹你觉得这方子值钱吗?”陆安是个小财迷,却还是有点不太了解这个世界。
“我估计,得五两银子。”陆景堂像唱戏一样摸了摸他并不存在的胡须,对韩式比了个五的手势。
“小安你觉得这个价儿怎么样,这毕竟是你琢磨出来的方子。”
“我觉得可以。”陆安往嘴里塞了一块土豆,烫的直吸气。
“慢点吃。”韩式递过来一碗温水,温柔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