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
李虞睁开眼,醒来。
她看到一旁依然熟睡的祖儿、狄儿,昨夜守岁熬的太久,她们至今未醒。
还有趴在床头,睡的正香的楚天秀。他砸吧着嘴巴,不时咧嘴呵呵笑,也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李虞愣了一下。
她和楚天秀尚未行大礼。
昨夜小昏侯明明答应了守岁之后离开,却没去书房,居然睡在她的香闺内过夜纵然未上床,这已经是越矩了。
可是,她看到楚天秀的那张俊秀脸庞,不由美眸变得柔和,舍不得责备楚天秀。
李虞忽然想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看天色已经放亮,顿时慌了。
她连忙催促三人起来,“夫君,狄儿、祖儿。快快起来梳妆打扮,准备走了,否则要来不及了!”
“怎么了?”
楚天秀被推醒来,连忙擦了一下嘴边的口水。
祖儿也醒来,依然睡意朦朦。
她还想着昨夜守岁时候,姑爷讲的故事,嚷着还要继续听,“姑爷,林黛玉昨夜进了荣国府,后来怎么了?”
“林黛玉当然开始和她的宝玉哥哥,开始了没羞没臊的生活啊!”
楚天秀眨眼一笑。
李虞立刻打断他,说道:“夫君,今儿正月初一,皇宫大宴群臣,皇帝与百官同乐,金陵城内的二千石以上官员和命妇都要去,有封号的小侯爷、郡主也要去。
我们也要去,赶紧换上一身新作的冕服衣裳,准备出发吧!”
她是受封过的郡主,楚天秀是世袭小侯爷,当然是有资格去参加皇宫大宴。
“皇宫大宴?一定要去吗?”
楚天秀挠了挠头。
他记得“小昏侯”好些年没去参加皇宫大宴了。
不是没资格,而是不去。
皇宫里盛宴的规矩太多,宴席上又全是一群压自己一头的王侯、公卿大佬。他这小昏侯根本蹦跳不起来。
他作为金陵四大纨绔之首,一向是被皇城各王侯公卿长辈们警告自家子女“引以为戒”的反面典型,跑去赴宴就是受气。
“当然要去,这是夫君和虞儿成亲的第一年,虽然还没行大礼,但今年的皇宫大宴是一定要去!”
李虞却是充满了骄傲。
她得小昏侯为婿,不去众公主、郡主、县主姐妹们中间炫耀一番,这岂不是锦衣夜行,这婚白结了。
金陵城皇室、各家王侯的郡主,最喜欢炫耀自己的夫君谁更厉害。
她并不爱慕虚荣,别的事情都可以不攀比,可是在夫君这件事情上,一定要好好比一比,让小姐妹们都知道,平王府的女婿才是最强的。
祖儿不由吐了吐小舌头,没再缠着楚天秀讲故事,“姑爷,郡主要更衣了,咱们先去书房换新衣裳。”
祖儿将楚天秀推出香闺。
狄儿连忙给李虞梳妆打扮,换上一袭郡主盛装。
楚天秀带着祖儿去了书房,很快换上了一身李虞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新冕服,准备好出发。
等了许久,李虞、狄儿两人方才从香闺内出来。
楚天秀目光一亮。
却见,盛装打扮的李虞,一身大气的大衫霞帔,头戴翟冠宝钗,眉心一点朱砂,足下金绣红霞靴。
她姣若秋月,白璧无暇,更显倾城倾国,气质高贵得让人窒息。
他们四人准备好之后,出了虞园。
王府外面,平王李荣和二夫人谢丽元,在众婢女们的伺候下也早已经盛装准备好了,就等着李虞、楚天秀一起去皇宫。
“出发!去皇宫!”
两辆豪华的五乘马车,在平王府众侍卫护卫下,往金陵皇宫徐徐而去。
金陵皇宫,士大夫三乘马车、公卿四乘马车、诸侯五乘马车络绎不绝,抵达皇宫司马门外。
这皇宫大宴虽然正午才开席,流水宴,一直办到晚宴之后方结束。
但是,绝大部分赴宴之人,都会在上午便早早的进皇宫,也好有机会多和其它王侯公卿交流。
“平王来了!”
“孔大人也来的早啊!”
众王侯、公卿们在宫门外遇上,拱手客套谈笑,夫人、小姐们则彼此相邀,一起进入皇宫。
正月初一的皇宫盛宴,堪称是大楚皇朝每年最顶尖级,最盛大的一场盛宴。
这是权力巅峰的象征。
最靠近皇权的最顶尖一小撮王侯、大臣、夫人、封号子嗣们,才享有受邀赴皇宫盛宴宴的资格。
整个大楚的权贵、豪门,只有羡慕的份,莫不是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这场盛宴,以结交大楚皇朝站在最顶层的一小嘬权贵。
可是这皇宫大宴档次太高,二千石以上高官,对于绝大部分的官员们来说,都是高不可攀。
平民之身,除了外戚之外,根本入不得皇宫!
长乐街。
沈府。
沈府上下无官无爵,但沈氏父子也在皇宫大宴之列,这自然是因为沈大富是沈太后的弟弟,当今大楚最尊荣的皇亲国戚。
沈万宝一大早起来,站在自家府内一栋楼阁的窗前。
他一袭锦衣翩翩公子状,手中捧着一卷雪白纸书,长吟道:“啊守着窗儿,独自怎生的黑!”
身为沈府大公子,他当然用的是昏侯纸,不可能用泛黄的麻纸,否则出门和众士子们走一起,他岂不是掉价。
这书上,只写了一首昏侯新词,赫然是风靡金陵城的寻寻觅觅。
自上次鸿门客栈殿试宴归来,他亲眼目睹了小昏侯当众赋词一首,震动了金陵城殿试举子。
他口上不说,心中却是极为羡慕的紧。
金陵四大纨绔向来是彼此不服,又岂甘心被比下去。
虽然他沈万宝长的是比小昏侯,稍微逊色了那么一点点。
但这不要紧啊!
沈府有的是银子,比小昏侯多太多了,男人银子越多越帅气。故而在容貌上,他有绝对的自信可以跟小昏侯比拼一番。
但是,文采就完全不行了,他沈万宝根本不懂诗。
他也没想到小昏侯居然会独创昏侯新词。
沈万宝痛定思痛,决定紧追潮流,也想要赋出一首风靡金陵城的新词出来。
小昏侯能写,本沈大公子也能写!
不过,在写之前,他得先弄明白小昏侯这词里写了点什么。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的黑!”
“小昏侯这是什么意思?守在窗前,很纳闷,怎么就自己一个人生的那么黑?”
沈万宝摇头晃脑,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小昏侯的脸也不黑啊,莫非在说自己心黑?啧啧,小昏侯太有自知之明了。这一点,我沈万宝是自愧不如啊。”
“啪”一声!
忽然,一巴掌从天而降,打在沈万宝的头上。
沈万宝大怒,何人居然敢坏他文道,干扰他领悟新词!
回头一看,却是他爹沈大富。
“你一大早站在阁楼上,莫名其妙的鬼吼什么?什么黑不黑的,瞧你这脸黑成什么样了!”
沈大富怒道。
沈万宝顿时缩头,冤枉的大叫道:“爹,儿子在读书,看见没?我手里是纸书,花了几两银子买回来的!”
“呀,爹爹错怪你了!”
沈大富不由大为惊诧,发现自己错怪沈万宝了,揉了揉沈万宝的脑袋,拿出一套新布衣来,“来,咱们爷俩今儿要进宫去参加皇宫大宴了,赶紧换上这一套新衣裳。”
沈万宝吃惊的接过这一身新衣裳,却发现是麻布粗衫,顿时懵了。这不是穷人才穿的麻衣吗!
他沈万宝这辈子,从投胎开始,生下来便绫罗绸缎锦衣玉食。
布衣不上身,糙米不入口。
老爹这金陵第一大富豪,居然让他过新年穿布衣,去皇宫赴宴。
沈府衰败的这么厉害,居然沦落到穿布衫的这一天了?这是连脸面都不顾了。
沈万宝不由眼眶一红,苦道:“爹,没想到咱们沈府也有衰败的一天。我错了,不该坑你银子!”
“啪!”
沈大富一巴掌打在沈万宝的头上,怒道:“呸,我沈府哪里衰败了。还愣什么呢,赶紧换上。你这衣裳太华贵了,穿普通的平民衣裳去。”
“爹,这也太寒酸了,显得咱们沈家没钱!”
“哼,你懂个屁!爹算是想明白了,不要露富,让朝廷上下觉得咱们沈家沾了皇亲国戚多大便宜。要装出一副苦哈哈的穷样,让皇帝、太后知道咱们沈家穷,日子不好过。
还有,正月皇宫盛宴,撑着沈太后、皇帝和众王侯公卿都在。我要趁机告昏侯家的状,把那十万两银子给讨回来。”
沈大富冷哼,愤怒。
当初受小昏侯的一顿嘲讽,被气的吐白沫昏过去,这一肚子气还没消呢。
十万两银子,老昏侯到现在也没说要还。跟着小昏侯造纸,沈氏作坊结果又亏了一万两银子,到现在还亏钱。
这口恶气不出,连昏侯府都扳不到,他这太后外戚,沈府有何颜面在金陵城立足!
“可是,爹,那借据怎么办?那张高利贷借据,咱们也不敢当众拿出来啊,非被骂死不可!没借据,根本讨不回银子。”
沈万宝疑惑。
“不用借据,就说口头约定,我们大方的给了昏侯家一大笔不用利息的银子,信任昏侯府也没留借据。
结果被老昏侯给坑了十万两,几十年辛苦挣来的家当全没了。现在我们沈府穷的吃不起饭,穿不起锦衣,咱们爷俩都穷的只能穿麻布衣了。
就算这银子讨不回来,也要在皇帝、太后面前狠狠的告老昏侯一状,痛扁小昏侯,让天下知道我沈府受小昏侯欺负,不是一天两天。
爹要当着满朝王侯公卿,痛骂他们父子俩,奢靡挥霍无度,坑皇家外戚!大家看在眼里,定然会有正直的王侯公卿,站出来主持公道!”
沈大富豪气道。
沈万宝目光一亮,连忙将一身华贵锦衣换成麻布粗衣,“爹,高招啊舍十万两银子,要要狠狠痛骂这老小昏侯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