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秀将石头记前半本的印刷任务,交给鲁老匠人,又把印刷作坊的诸多琐事交代清楚,一一理顺,便只等出发上任县令了。
这日一大早。
平王府已经准备好了一溜的豪华马车,李虞带着狄儿,将小昏侯前往丹阳县所需携带之物,全都备齐全。
里面有各色被褥、绸衣,以及腊肉。
甚至还有平王府暖室种的新鲜瓜果、蔬菜,现在还天寒地冻不容易腐坏,够吃好几天了。
这些鲜果蔬菜吃光之后也不怕,反正丹阳县离金陵城也近,每日派人送过来就是。
准备的如此充分,说是去丹阳县上任,其实跟出城郊游踏春差不多。
楚天秀心情颇为畅快。
出了平王府金陵城,他这个上门赘婿,终于不用再看二夫人和平王的脸色。他可以和李虞,还有两个丫鬟,自由自在的游山玩水,无所顾忌。
楚天秀、李虞,还有狄儿、祖儿上了其中的一辆豪华马车,在一支大队平王府侍卫的护送下,正准备出发前往丹阳县城赴任。
楚天秀忽然发现,马车外面毕恭毕敬的站着一个年青人,居然是李敢年。
李敢年也背着一个粗布包裹的行囊,看样子正准备出发。
楚天秀这才想起来,李敢年是殿试的中等甲名,要去外地郡县上任小吏。看样子上任的地方,离的也挺近,拖到今天才出发。
“李敢年,你去哪里上任啊?”
楚天秀好奇。
“姑爷,您还不知道么?”
李敢年见姑爷居然问,顿时满脸尴尬,拱手连忙道:“小人家父托了关系,在丹阳县补了一个县丞的缺。小人以后,就是您手下的县丞了。这不,正要跟着您一起去丹阳县赴任。”
县令之下最大的官,就是县丞了。
县丞是一个县城里仅次于县令,极为重要的执行岗位,需要得力的干将才行。
按理说,刚上任的新吏一般是郡县里的最小官吏,要在县衙熬资历、排座次,按照资历和功绩来晋升,正常是很难直接补位县丞。
县丞再往上一步,便有少许的机会熬成县令了。
就算你是金陵城来的门阀士子,到了县里地方上,也不太好使。
毕竟其他小官吏,要么也有些身份背景,要么便是本地的地头蛇。大家都等着升官呢,根本不会给你面子。
李敢年能补县丞的空缺,说来也是幸运。
丹阳县的老县丞,听说小昏侯楚天秀即将出任丹阳新县令,居然吓出病来。
小昏侯这位金陵城头号大纨绔的威名,在金陵城的周围几百里方圆,无人不晓,谁不惧怕?
民间有传言,说小昏侯在金陵城里强抢民女,打劫富户豪门,从太后外戚沈府,搜刮豪脂豪膏,无恶不作。
别人抢民,他敢抢官。
甚至打破金陵府尹的狗头,官府愣是没人能管束他。
连金陵尹这样的大官,都臣服于小昏侯的淫威之下,谁能治得了他!
还指望皇帝镇压他?
皇帝看在平王的面子上,都赏赐小昏侯一个殿试优甲,当上了丹阳县令大老爷了!
老县丞吓得惶恐难以终日。
他好不容易搜刮地方,存下一笔颇为丰富的养老钱。说不定,被小昏侯给讹去。
没过两日,便吓的病倒了。
他这把老骨头哪里经得住小昏侯的折腾,急忙向朝廷请辞,告老还乡。
惹不起,咱躲得起啊!
丹阳县衙里的小吏们,年青一些的官员,却是苦了,他们年青没办法告老请辞。
谁都怕这糊涂的小昏侯,在丹阳县里干出一些昏庸的事情。
万一出了大事,最先倒霉的就是负责执行的县丞了。
那岂不是倒大霉?
丹阳县也没小吏敢主动请缨去顶县丞这个缺,这才出了一个宝贵的县丞空缺。
李敢年寻思,他到哪个郡县干,也是一个最底层的小吏。何不到自家姑爷手底下去干事?
姑爷怎么也不至于,挖坑把他埋了吧!
李敢年的父亲便去了丞相府,找人疏通一下关系,就任丹阳县丞了。
“本县令的手下,居然是你?”
楚天秀吃了一惊,很快欣喜,“那感情好啊!有你在,正好可以交代你去干活。本县太爷能省事不少啊!”
他这个县令掌管一县,只需要高高在上发号施令就行。
县丞是县令之下的第一佐官,负责县衙的文书、档案、仓库、粮马、征税等的管理,负责具体执行办事。
再往下,县尉,掌管县城士卒防御。典史,掌管缉捕、监狱的小杂官。等等不一而足。
县城里当了一二十年的小吏,各个都是阴奉阳违的老油条了,不狠狠收拾一顿,都不肯老实干活。
有李敢年当县丞的话,至少有一个听话的人,肯用心干活,他能省心多了。
楚天秀的一支豪华马车队伍,来到金陵城南门的时候。
出了城门,便是修葺的宽大笔直的驿道,四通八达,方便马车同行。
此时,另外三名新县令,早已经到了城门口。
董贤良和晁方正,各雇了一辆马车,马车里带上一些简单的行礼,来到金陵南城门汇合。
只有主父焰不同。
他自己一人背着一个行囊,包裹里就一身衣裳和从烟雨画舫花仕女图挣来的一笔百两银两,别无长物。也舍不得花银子雇请马车。
主父焰看到董、晁两人都雇佣了一辆马车赴任,这贫富差距太明星了,不由脸色酸溜溜。
唉,这就是差距啊!
董、晁两人虽非门阀士子,但也是出生富户人家,并不太缺钱。
只有他主父焰,是个穷县令。
董、晁两人谈笑,指着主父焰调侃。
可是,他们很快看到,小昏侯乘着座驾,带着一溜豪华马车座驾从城里出来,足足一排十多辆之多。
这才叫真正的豪门气派。
他们两个,显得太穷酸。
“小侯爷,你,这是去上任,还是去游玩?为何要带如此之多的行囊?”
董贤良目瞪口呆。
区区县令上任而已,居然出动了十多辆豪华马车,数十多名全副铠甲武装的王府侍卫随行。
如此奢靡铺张的,恐怕整个大楚也是头一个。
其余县令,哪个不是低调上任,一辆马车几个仆从已经算是很奢侈了。再奢靡一些的话,只怕还没上任,就想被扣上“贪官污吏”的帽子。
不过,小昏侯当然不怕被扣帽子。
小昏侯的纨绔名声,比贪官污吏更坏。
“不愧是小侯爷,上任县令都是一副纨绔侯爷的作风啊,丹阳县怕是要倒霉了!晁某,佩服之至!”
晁方正摇头感叹,一副酸溜溜的语气。
可惜,他不是御史大夫。
否则头一个打击的,就是小昏侯这种大纨绔,昏庸县令。
“没辙,吃穿住行用的多。你们两个少在这里嫉妒本侯。本小侯爷屈尊一个个小小的县令,难道还要亏待自己不成?”
楚天秀看了一眼主父焰,笑道:“哎呦,主父老弟何以如此寒酸。可要我给你派一辆马车,送你去湖熟县上任?”
“不必!自小贫寒,走贯了路,也没什么。金陵城到湖熟县城,也就五十里,本县令走走便到。
本县令这一路跋涉,询问农夫民生之艰难,查勘田地的肥沃优劣,还能顺便考察地方民情,不受地方小吏的蒙蔽!
这可不是你们三位大老爷,坐在高高的马车上便能够看到的。”
主父焰也没生气,摆手爽朗大笑,道:“此去一别,不久便能再见。明年丞相府的大楚郡县政绩大考,本县绝不相让,定要夺得大楚头名!诸位,告辞!”
他说完,背着行囊,大步流星往东南方向的湖熟县而去。
“主父老弟,出身低微,却胸有韬略大气魄啊!”
董贤良大赞,“我也告辞了!如何治县,本县令浸润儒术、阴阳之术多年,早有诸多研究。来年郡县大考,我亦不逞多让!”
“来年郡县大考,谁优谁劣,那可说不准。诸位告辞,来年再会!”
晁方正心高气傲,随后也和楚天秀道别,各自上路。
他们上任的四县虽然都在丹阳郡内,距离不过百余里方圆,但是去路方向并不同。
“走,出发吧!”
楚天秀拉上马车帘子道。
“夫君,丹阳县可是我的封地食邑,咱们家的钱粮,很多都是从封地收来钱粮税赋。你治理丹阳县,可得悠着点!”
李虞幽幽道。
夫君要是把丹阳县的税赋败坏了,那她可立刻少了一大笔稳定的收入。
朝廷把夫君安置到丹阳县,就是怕小昏侯在其它县里瞎折腾,造成民怨沸腾,干脆让他“祸害”丹阳县去。
她也不放心楚天秀,自是要跟着去“监督”。
“夫人只管放心,为夫这一身本事,正无处施展呢!
你信不信,他们三个吹牛皮震天,其实加起来还抵不上我一只手能打。
为夫定要帮你好好治理丹阳县,成为天下郡县之首。收入什么的,翻个十翻,自没问题。”
楚天秀吃着祖儿塞进他嘴里的葡萄,模模糊糊,应承笑道。
“信,夫君的本事,当丞相都绰绰有余了!小小的县令,当然是手到擒来。”
李虞笑道。
楚天秀立刻朝马车窗外道:“李敢年!”
“在!”
“本老爷命你立刻赶去丹阳县,召集县衙诸吏和衙役、各乡的三老、亭长和里正,以及各家各户几百名青壮百姓。
敲锣打鼓,出丹阳县十里接风,迎接本青天大老爷驾到。
本老爷到任,乃是丹阳县有史以来,千古第一县令。这是丹阳县乡绅和百姓们的幸福啊!
欢迎的声势要摆足,喜庆气氛要到位,迎接的匾牌要准备好。谁敢阴奉阳违,有所怠慢,本县令从不吃过夜饭,让他当场撤职滚蛋。”
楚天秀淡淡道。
李敢年县丞闻言震愕,心头顿时生出隐隐不妙的感觉。
姑爷,这是要上任三把火,要搞大事?
一把火把丹阳县给烧透半边天?
他看了一眼郡主,结果李虞郡主已经听愣了,毫无反应。
“是!”
李敢年无奈领命,立刻驭马,朝丹阳县疾驰而去。
十余辆豪华马车座驾,在一队骑兵护卫之下,晃晃悠悠上路,前往西南面的丹阳县。
丹阳县的百姓们!
本县令大老爷来拯救你们于水火中了!
楚天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朝李虞道:“对了,夫人。他们三个说大楚全国郡县政绩大考,都考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