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明亮,岳繁京这个时候在榻前的小桌上布菜,看上去偏侧的身段袅娜,又显得单薄。
李威随手翻看着画,嗯,这是花样子。
他再看妻子,有些痴。
这小小的姑娘,是怎么携带这么多的主意,个个都好。
走上几步,李威从背后抱住岳繁京,房里的丫头见到,悄笑着退出去,岳繁京看时,房里没有别人,就自在的享受着丈夫的怀抱,娇声的阻止更像诱惑:“别闹。”
“不闹,就抱会儿。”李威沙哑着嗓子,由衷地道:“如果没有娶到繁京,这辈子就要遗憾的过上一生。”
岳繁京笑生双颊,不过道:“如果没有娶到繁京,殿下还在京里呢。”“娶到繁京,不管去哪里都好,只是苦了繁京跟着来。”
岳繁京满满的感动着这情真意切的话,愈发的闭上眼睛,全身心的体会着李威的爱意。
祁氏在外面有些着急:“这是吃饭的时候,那菜和汤就要凉了。”
樱桃笑道:“妈妈别多事,难道你不想早些抱上小殿下。”
“我想,可是殿下是个节俭的,我家的王妃更是那个什么来着,殿下唱几句,王妃跟着”
樱桃扑哧地乐了:“好妈妈,那叫夫唱妇随。”
“好好,我也不懂什么这文人的话,反正殿下和王妃是不肯轻易东西,等下放冷了饭菜,他们也能吃得下去。”祁氏自己也笑。
樱桃看看天色,她们冬天离京,开春左右到,马上就要秋天,这种天气放冷的饭菜入口并不困难。
另外一个丫头海棠听到这里,笑道:“妈妈放心吧,咱们是做什么用的?妈妈是带大王妃的人,你知道王妃的禀性,难道我们不知道殿下的脾气?这马上就要入秋,昨天刚送来的暖盆,现在摆在饭菜的下面呢,你辛苦一天,吃饭去吧,这里有我们呢。”
祁妈妈笑得眼睛只有一条缝儿:“好好,海棠姑娘辛苦,樱桃姑娘辛苦,我先去吃,就来换你们。”
她去了,这里樱桃和海棠等着听使唤,低声的闲聊。
“转眼就要一年,不知道三殿下那里过得怎么样?”
“他?只怕能忍苦日子,齐王妃可比不得咱们王妃。”
“那该死的秦姑娘不知道怎么样了,说起来她的娘家人倒还好。”
“是啊,一家子里就出那么一个讨人嫌的,也足够秦家伤心的了。”
房里有动静出来,樱桃和海棠凑到窗户眼里看看,见到李威和岳繁京对坐用饭,两个丫头忙把后面没送上的菜摆进去,李威见是她们,笑了笑。
“樱桃,王妃说你很中用。”
樱桃蹲身,面上格外的有光彩:“不敢当殿下和王妃的夸奖,我是在家里学会的针指,家里用得上我,自然的要出力。”
李威点头,又看海棠,海棠擅长的是饭菜,李威笑道:“王妃说你每日下厨都用心。”
海棠也面上有光彩,蹲身笑回:“那是王妃不挑剔,王妃平时对我说,只做殿下爱吃的,殿下爱的,王妃就爱吃。”
李威含笑,让她们出去,挟一筷子菜给岳繁京:“这是你出的主意种出的菜,今天开始全城供应,今晚家家都有的吃,你也多吃。”
岳繁京嫣然,也挟给李威,略带抱怨,其实是撒娇:“殿下府里出来的好人儿,说句话就要带上我。”
“那是你好,有忠仆还要有怜下,你看,应了我的话吧,倘若不娶繁京,还有什么意思呢。”
李威说着,又开始夫妻情意深浓。
岳繁京娇笑着,顺势问道:“十六个丫头一般儿的年纪,都是十四岁不知道以前没有定过亲?”
李威失笑:“哎,这是你的事情,你这句也提的好。”
岳繁京扁扁嘴:“这是人家的疏忽吧。”
“这是你以前不敢管吧?”李威逗她。
“别打趣我,我正努力的管事儿呢。”岳繁京表一下功。
“虽然是打趣,也是实话,你不说我都想不到,我记得有两个从小定过亲,”李威思忖一下,什么也想不起来:“明天你问田妈妈,她知道。”
借着说丫头,岳繁京就想到辛蒙江他们:“小简我就不说他了,小侯爷不可能没有亲事,辛总管和田副总管家里可有家眷?”
辛蒙江和田洛没有带上家眷,没有带上也许是家里走不开,而岳繁京是新婚就离开京城,也没来得及见到李威侍卫的家眷。
李威笑容加深,妻子是真的开始做王妃了,越来越有模样,他当然仔细的介绍:“辛蒙江妻子病故,膝下有一个儿子,放在亲戚家里寄养。”
岳繁京眉头微颦:“殿下府里难道没有人手,把他接进京不好吗?”说到这里,才想到没有问年龄:“孩子几岁?”
“六岁了,这里有段故事,等你闲了我再告诉你。”李威接着说田洛:“田总管早年定亲,那姑娘后来嫁给别人。”
岳繁京心头微有一痛:“嫌贫爱富,”说起来她也被伤过,王奶奶相信媒婆的鬼话,不就是伍都督家和临清侯府高过岳家。
当事人难免还有一丁点儿的伤痕,她很快掩饰好,认为自己不应该,她的丈夫对她足够体贴和支持,称得上珍惜二字。
李威全心全意的喜爱岳繁京,他没有多想,又把其余护卫的情况做个介绍,夫妻结束晚餐,携手来看岳繁京辛苦一下午的花样子。
李威张张说好,岳繁京句句不信,李威大笑带她去洗浴,让她不要再噘着个嘴,明天给她一堆的花样子,让她慢慢的挑。
生长在幽塞的岳繁京,因为祖母把希望放在姑娘们身上,对琴棋书画都有学习生长在皇家的李威,更是精通。
绣娘们按时到来,再次投入到全天的学习里去,没有见到英王妃,她们在中午吃饭的时候问的小心翼翼,以为英王妃不舒服,丫头们一起笑,王妃么,又和殿下出去逛了。
晚上,岳繁京被李威抱着回来,小厮平安抱着一堆的画稿,上面有各种各样的花草,有白天在沙漠里见到的胡杨和梭梭草,也有两个人凭借记忆画出来的梅兰竹菊及百花。
祁氏眉开眼笑接过来,骄傲的放进房里,看吧,她的大姑娘就是这样讨殿下喜欢。
而第二天开始,书房里的先生陆续的交出画作,先生们来自各地,各地花鸟不同或者画法不同,岳繁京一下子多出来成堆的花样子,把她和绣娘们乐坏。
这一天,一位以前没有出现过的捕头,名唤杨义,出现在李威的书房里。
李威单独见了他,听一听,也挺生气的。
“宫里面的事情,我如何知道?就算贵妃娘娘因我而和杜嫔过不去,杜家也没有闲着,当我远离京都,就什么也听不见不成!杜家如果不动,贵妃娘娘又怎么能算计成她!李陵打心里怪我,好吧,我认了,要和我动兵马,这未免荒唐。他的穷城也好,我的荒丘也好,一兵一马都是皇上的,他李陵有什么资格拿出来同我内战?”
杨义道:“穷城的官员们也是不同意,他们现在对三殿下的意见很大,”
李威拧眉头,几乎是直觉造成脱口而出:“廖雪峰又干了什么?”
杨义忍笑:“这也怪三殿下不好,林中强盗也敢收留,廖将军会同有司多次行文到三殿下那里,责问他收留的原因,并且要同他打御前官司。”
“这就是廖雪峰的本意。”
李威坚决不笑,虽说李陵贪婪,而且贪到愚蠢,可是廖雪峰给他下了个套,廖雪峰也有责任。
前刑部尚书英王殿下来到荒丘,左侍郎梁兼升任刑部尚书,他是李威提拔,刑部的公差由着英王使用。
杨义,是梁兼特意打发到李陵那里,李威倒没有提出监视李陵,毕竟上有皇帝,而李威又有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他没有必要把李陵往死里逼。
李威也不会怪贵妃娘娘,他在高贵妃膝前长大,他知道高贵妃为固宠有自己的想法。
再说,是李陵公然的撕破脸面,贵妃不防着杜嫔,岂不是傻?
李威对着廖雪峰大为光火,也不是他有妇人之仁,而是为打林中强盗,太子坐镇边城,调来不少兵马,这一仗固然肃清幽塞城外一个常年的麻烦,也花费颇多。
廖雪峰大可以把秦玉莲撵滚蛋,从此不许她回幽塞,他却为了帮李威,让秦玉莲把林中强盗带走。
李威和廖雪峰都清楚,林中强盗几无可能在得到藏身之地前杀人放火,不过沿途会出什么事情,谁能说得好?
这是李威怪廖雪峰的理由,私仇什么的,英王殿下自己会报,廖将军守城就好,犯不着掺和进来。
李威把廖雪峰又骂了一顿,杨义请他早做打算,他还要回李陵那里当差,因为这个差使是现尚书梁兼吩咐,英王这前尚书没法阻拦,杨义离开,李威准备迎战。
齐王妃跌坐在榻上:“三殿下红了眼睛,如果京里知道,这可怎么交待?”
跟她的妈妈们,有一个老成地道:“祸根就是秦玉莲!”
齐王妃看着她,眸光冷凝。
“王妃想一想,咱们在京里好好的过日子,没有秦玉莲,三殿下怎么会状告英王殿下,说起来也可笑,那王家先不要的英王妃,英王才隐瞒她的消息,倘若隐瞒消息的不是英王,是一个大财主,这算什么?说书人嘴里的佳话,你退亲我迎娶,让你王家后悔去吧。”
这个妈妈说话素来的稳重,也就是轻易不说话的那种,她的话,齐王妃字字都听得入耳。
“不知道秦玉莲那贱人说了什么,三殿下就和英王在金殿上闹,结果呢,她想嫁给王小古,她眼红英王妃,英王殿下固然出京,三殿下也离京,这种伤敌一千,自己赔上一千的事情,三殿下以前可不曾做过。”
这妈妈分析的头头是道,齐氏的面色愈发的难看,房里的人面色都很难看。
妈妈继续地道:“真让人不齿,秦玉莲在家里受虐待,还是英王妃送她盘缠,接进京过几天安稳日子,结果反咬英王妃一口,这种人,三殿下当成功臣迎来了家,王妃别怪我说话逾越,家宅不宁因此而起。”
齐王妃咬牙:“妈妈说的对,再说。”
“是秦玉莲弄来林中强盗,是秦玉莲造成今天的局面,杜家人死的死,发配的发配,杜嫔娘娘现在冷宫,都由此而起。”
齐王妃一拍手边小几:“把贱人拿来,我今天送她上路!”
妈妈叹道:“晚了,三殿下出兵,带的有她。”
“怎么,我不知道?”
齐王妃震惊:“就是刚才三殿下点兵离开的时候,有她么,有么?”她怒的面容扭曲:“外面的事情我不管,家里的人我也不能管了!”
房里的人都不说话,梅氏和计氏闯进来,坐着就哭:“我们在这府里侍候几年,如今是没脸见人的那个,三殿下出去跟的有人,王妃凭什么指派秦家的那个!”
“滚出去!”
齐王妃手指外面,多年怨气今天发作:“滚,我忍着你们,忍出今天的好儿来,我也在这府里白过许多年,我又问谁!”
梅氏和计氏吓的连滚带爬的出去,到外面,手抚胸口:“好吓了,王妃得了疯病,不知道哪天死。”
齐王妃笔直僵站着,不再同情秦玉莲。
本来女人的心肠软,虽然大家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很眼红,齐王妃也觉得秦玉莲无家可归,最近不找她的麻烦。
却没有想到这位实在厉害,竟然私下里说好,跟着李陵离开。
齐王妃让严查,秦玉莲哪天哪时见到的李陵,后来书房的小厮给出答案:“三殿下说秦姑娘熟知英王妃,打仗带上她说不定有用。”
“唉,真的疯了。”
齐王妃叹息不已。
她的丈夫,她在洞房里见到的英气少年,变的她已不认识。
同年的九月,三殿下李陵巡查穷城的边界,无意中过了界,与同样巡查荒丘边界也无意中过了界的英王李威相遇,双方都当对方是强盗,在黑夜里开战。
不知道他们谁更有准备,都没有报亡故的人数,报上来一堆的伤兵。
皇帝气的摔了奏章。
王小古忙碌起来,每天连早饭也请人吃,中午和晚饭更是约出二十天的客人。
只有他值夜时,伍婉芬和谢素娟才能逮住他。
两个人气呼呼:“听说你天天请客,几时请我们?”
“请你们没有用,有用的人我才请。”王小古大嚼着她们带来的饭菜,一面指使:“盛碗汤给我,对对,加些醋。”
拿在手上笑:“这汤好喝,哪里买来的?”
“买来的!”
谢素娟要和他拼命的模样:“我家厨子做了二十年,没有人不夸好。”
王小古大大咧咧:“那让他明天接着做,我明天么,午饭吃,你们送到杨家酒楼。”
谢素娟气乐:“表姐,你看他这个人不知趣吧,这汤我家厨子肯天天做吗?”
伍婉芬笑道:“素娟,你回去让他做,他肯定做。”
谢素娟装模作样:“这个呀,好吧,他肯答应一辈子对你好,明天咱们就送给他。”
伍婉芬微红面容,和谢素娟一起睁亮眼睛,等着王小古回话。
王小古扯过手边自绘的地图:“凉州好啊,凉州的左边是穷城,右边是荒丘,离繁京近,我天天请客因为我要到繁京那里去,三殿下再欺负她和英王,我就痛揍他。”
谢素娟和伍婉芬也不生气,表姐妹每每的说到王小古和伍婉芬的亲事上面,王小古就顾左右而言他。
两个姑娘反而帮着王小古商讨了一下去凉州的可能性,收拾碗筷回家。
伍家。
伍都督和妻子低语:“你千万别声张,免得你女儿听到要不依,你女儿不依也就算了,咱们家里不助长她,舅兄总是助长侄女儿素娟,实在让我头痛。“
伍夫人猜出来:“是得到调令?”
“三殿下和英王殿下擅自开战,皇上很生气,唉,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皇上不好怪三殿下,杜家刚遭难,杜嫔娘娘现在冷宫,就放他一马高贵妃娘娘护着英王最后,皇上怪当地的官员没挡住,”
伍夫人瞪大眼:“这”事关到皇帝,她最终没说。
“所以调一员能打的将军过去,恰好是我了,呵呵,”伍都督很开心,他总算可以为女儿自由的选女婿。
伍夫人斜睨着他:“去的地方,好吗?”
“不好,凉州简直糟极了,又穷,地势又恶劣,不过能在那里出息的人,必须坚韧不拔,这样的人合适当我的女婿,嗯,过上几年,等到王小古成亲,婉芬也成亲,请夫人放心,为夫再调回京里便是。”
伍都督开心完,又和伍夫人约好:“千万别说出来,我在兵部也交待好相关的人,不让王小古知道。”
晚上,照旧是杨家酒楼,王小古和一个男子勾肩搭背:“老赵,咱们是不是好兄弟?”
“是,你小子能打架,老子在兵部也不是你对手,你想怎样?”
王小古嘻嘻:“听说兵部调兵马去凉州,把凉州的兵马换下来。”
老赵带着醉意道:“你想去啊?别说我没提醒,一堆的人请客送礼的,说不去,我今儿晚上要不是和你约好了,我都不能来吃饭。”
“这么说,兵部挑人并不顺利?”王小古抓住有力的地方。
“很不顺利。”老赵摇着脑袋。
王小古拍拍他肩膀:“兄弟我算一个,回去把我名字添上,对了,带队的有哪些军官,抄给我,让我了解一下性情,以后好相处。”
老赵端起酒杯:“管他什么性情,是男人的,有酒就好,你听我的没错,就你这脾气,到哪儿都吃得开。”
两个人分开,街上风一吹,老赵酒醒了,他回到兵部,果然,尚书和侍郎还在这里选兵马。
老赵把话一说,尚书和侍郎愕然,互相看一眼,让老赵回去休息,说他们知道了。
老赵出去,尚书啼笑皆非:“伍都督避的就是王小古,这王小古偏偏又跟上他了。”
侍郎笑道:“我记得王小古的履历,他来自边城幽塞,而且有过抗敌的事迹,要我看,他其实合适。”
另一个侍郎也笑:“这姻缘二字,谁能避得开?明天咱们去吏部调出王小古的履历,如果合适的话,就他去,这伍家的姑娘追着他跑,已经不是新闻。”
尚书为难一下:“伍都督可是交待过的,”
“这有何难,伍都督第一批走,让王小古第二批走就是,到了地方,只要王小古呆得住,伍都督就退不回来,如果王小古被伍都督刁难,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与咱们无关。”
侍郎们拿笔添上名字,王小古。
第二天,他们调出王小古的履历,看一看,还真的挺合适,三个人摇头:“是不是伍家的女婿,看他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