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无一大早便醒了。

她本想要再睡一会，奈何怎样都无法入眠，干脆起来梳洗。到秋猎之前，她都无法直接接触王翟和赵彦卿，因此她也收了心思，安心在别院避暑。

院子里有妩无小时候让下人修的秋千。她坐在秋千上，让小桃推她。小桃和妩无玩过多次了，小桃熟练地推着妩无，秋千荡的很高。

风声呼呼地从妩无耳边传来，妩无咯咯地笑起来。

“爹，为什么妩无不会飞，鸽子却可以飞呢？”

“傻孩子，你又没有翅膀，怎么能飞呢？”

“阿妩你记住，只有强者，才能俯视他人。你若是想要在这世间飞行，必须足够强大才行，不然会被人击落，关在笼子里，再也无法飞翔。”

当年的妩无懵懵懂懂地应下了，如今妩无想起来，只觉得心酸。

爹……妩无会变得足够强大。

强大到可以在这世间自由翱翔。

午时和未时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妩无不想晒太阳，就在房里靠着美人榻打盹。

有时孝宁公主会来找她说些闲话，日子就这么过了三天。

第四天，王家乐平郡主、王易之和妹妹王颖之也来到了西山上的王家别院。

说来奇怪，谢家和王家并不对头，主府和别院却都离得很近，好像生怕对方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儿一样。

妩无这几天睡得骨头都要懒了。她想了想，还是打算去这西山上的鸡鸣寺求个签。

鸡鸣寺在山的更上边。山路崎岖，步辇上不去，只能自己走上去。

妩无带了小桃，和莫氏说了一声便去了。

鸡鸣寺妩无并没有独自来过，大多是和莫氏一起烧香祈福。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妩无走得一身是汗，总算是到了。

扫地的小沙弥看见妩无，道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施主前来所为何事？”

妩无双手合十，也念了一声佛号。

“小师傅，我家小姐是来祈福求签的。”小桃道。

小沙弥点点头，道：

“施主请随我来。”

小沙弥在前面引路，妩无跟在后边。

穿过长长的风雨廊，妩无意外看到了谢欢。

谢欢闭着眼，虔诚地跪在香炉面前。

妩无叹了口气。该来的始终躲不掉。

“欢公子。”

谢欢睁开眼。

“阿妩？”

他就要站起来，却好像想到了什么，站在原地没有动。半响，他抬头。

“阿妩……你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我……我……”

谢欢说不下去了。

“欢公子……我们不是一路人……”

“你给我时间，给我时间好不好？”

妩无闭了闭眼。

“两位施主。”

空念禅师念了一声佛号。

“两位施主来求签，求的是姻缘，还是仕途？”

谢欢看着妩无。

“阿妩。我们求一次签好不好？如果你我无缘，我便再也不提。”

没等妩无开口，谢欢便对空念禅师道：

“禅师，我求姻缘。”

屋外忽然响起一阵雷声。

似乎要下雨了。

空念禅师摇摇头，递给谢欢一个签筒。

谢欢的手微微颤抖着，他闭上眼，点上三支香。

他摇了摇签桶，咬了咬唇，缓缓抽出一根。

石藏无价玉和珍，只管他乡外客寻；宛如持灯更觅火，不如收拾枉劳心。

这是一支中签。

“姻缘会遇。何事不成。须无限意。眼前是真。”空念禅师笑了笑，“施主，珍惜眼前人。”

“姻缘会遇……”谢欢喃喃，忽然眼前一亮，“眼前是真……”

“阿妩，空念禅师都这么说了，我面前只有你啊！”

妩无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施主，你又是算什么呢？”

“禅师，我想算一算命格。”

雷声忽然大作。

闪电一闪而过。

空念禅师复杂地看了妩无一眼。

妩无平静地点香，抽签。

不成理论不成家，水性痴人似落花；若问君恩须得力，到头方见事如麻。

这是一支下签。

“是非莫说。必须仔细。心正理直。方免灾危。”

空念禅师念完最后一个字，窗外忽然下起倾盆大雨。

“这位施主……凡事莫强求，切记冷静对待。”

空念禅师摇摇头，“施主，悬崖勒马，为时不晚啊……多保重。”

妩无点了点头，谢过空念禅师转身出了厢房。

“阿妩！阿妩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谢欢追了上来，拉住妩无的手不让她走，“雨这么大你想去哪？阿妩就这么不愿见到我吗！”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天空。

妩无转身，平静地看着谢欢。

“欢公子，请你自重。妩无之前便已说过了，你我并不是一路人。我心悦的，”妩无顿了顿，“是王家公子。”

一声惊雷炸响。

谢欢脸色惨白，松开手往后跌跌撞撞退了一步。

“妩无于你，至始至终不过当作哥哥罢了。”

妩无内心愧疚，一个声音嘶喊着当真如此吗。她并不理会，强迫自己看着谢欢的眼睛。恨我吧，我不值得你喜欢。

谢欢的眼睛上蒙了一层水雾，不甚清晰的样子。他摇头。

“我不相信……”

“欢公子如今还要自欺欺人吗？”

谢欢突然一把推开妩无，疯了一样向外边跑去。

“谢欢！你要做什么！”

回应妩无的只有铺天盖地的雨声。

她跌跌撞撞起身，往谢欢跑的方向追去。

寺院门口没有人，小桃应该进厢房避雨了。

下山只有一条路，妩无咬了咬唇，跑入雨中。

雨水冲刷在妩无身上，视线一片模糊。

冰冷的雨水冲湿了衣服，她打了个寒战，焦急地寻找着谢欢的踪迹。

谢欢今日穿了一袭红衣。

模糊中好像看见了那一袭红衣跑入了林中。

妩无顾不得什么追了上去，果然看见谢欢站在雨中，头发散乱，发冠不知哪去了，一袭红衣已经被雨水浸透。

“你别管我！”

“谢欢！”

“你别管我！”

妩无跑上前，拉住了谢欢的手臂。

“这么大的雨，你想干什么！”

“谢妩无！你不过是一介卑贱的养女，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放手！”

妩无愣了愣。

记忆中谢欢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

谢欢挣脱了她的手，就要往林子深处跑，忽然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就要往下倒去。

“谢欢！”

妩无下意识地拉住了谢欢。不料谢欢比她高上不少，也比她沉，两人就这样站立不稳往下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