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却是笑起来。

她忽然纵身而起。

陆西玉的剑光从她身侧掠过。

她却以诡异的姿势，攀附在绝壁之上。

本应不通的路，她却极为轻松地悬在其上。

“你以为是你将我逼到这里的？其实是我主动过来这边呢。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只在暗中出手，始终没有机会和你话，我也觉得有点遗憾。今日把话清楚了，我就该离开了。”

陆西玉咬牙切齿，正要试图也如女子一般攀上峭壁。

女子身影却快速地在峭壁上穿行，已然看不清所在。

“该死！”陆西玉低咒一声，还是将追过去的念头收起。

她如今最恼的还是自己之前竟还真以为是女子不敌她才会走到这边。

没有了威胁，华凝月向陆西玉靠得更近。

“娘，沈家……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都是厨神后人，陆家先祖随父姓，沈家先祖随母姓。大概在你姥爷来到南星洲定居开始，我们两家就已分开。听闻沈家早已不存在，我以前也什么都没有和你。谁知道……”

陆西玉咬咬牙。

她和沈家人没有多少往来，只是知道他们过往，因此，如今和沈家女子为敌，陆西玉并无太大感觉。

她最怒的还是沈家女子明知道原野堂和先祖作对，偏偏如今沈家女子还要帮原野堂。

“先回去吧。我们离开的时间有点长，就怕他们担心了。其他的，到家了我再与你慢慢。”

陆西玉都这般了，华凝月自无不可。

回到先前混战之地，石头寨众基本都已被抓住。

石默子身上伤痕已有些血肉模糊。

只是他对自己的伤浑然不在意，只盯着回来的陆西玉和华凝月看。

见得两人都是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又没有看到阿素被抓回来，石默子狂笑。

伤口随着他动作裂开，他浑然不在意。

押着他的黑鱼卫废了很大劲，才止住他的挣扎。

陆西玉阴着脸，向石默子逼近：“她是谁？”

黑鱼卫在后面紧紧地押着石默子，总算让石默子弯着腰低下头。

但从石默子眼神中透出的，依旧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横竖我现在都被你们抓住了，我也早已做好死的准备，难不成，你们还觉得，你们有什么是可以威胁我的？”

易惊舟轻描淡写道：“要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多得是。”

“多得是？”石默子仍大笑，“那又如何！”

“也没什么，只是你不愿意，那你想要保护的那个她就危险了。”

石默子的笑容蓦地被收起。

他凶狠地盯着华凝月，只是眼神中的杀气还多少有些收敛，像极了在恐惧中强行伪装出强悍模样。

“你大概不知道，她利用了你多少吧？也不知道如果她离开之后，会遇到什么危险吧？”华凝月双手往身后一负，翩然转身，“我们回去吧，既然他都已经什么都不愿意了，我们也不要勉强了。至于她是谁，现在又藏去了什么地方……”

石默子看不清华凝月表情，只能从华凝月语气中判断出华凝月信心十足。

“不需要我们找她，她就会来找我们。而且这一段时间，我们早已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东西。”

在华凝月眸底，也有那么一个瞬间，闪过了一丝忧虑。

有沈家人帮助原野堂，那原野堂的进度恐怕比他们想的要快得多。

在场只有陆西玉一个人明白她的意思，但并不影响其他人按她的做。

“直接就他们收押就校”易惊舟同样下了命令。

“不！”石默子的挣扎更强烈，“你究竟什么意思？！她会遇到什么危险？你清楚啊！”

被利用……他不介意！

早在阿素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他就知道，自己只是被阿素利用的对象。

但是，他就是喜欢阿素。

就是喜欢那个神秘莫测，经常会从他身边离开，只留给他一道缥缈身影的女子。

他就是哪怕自己死，都希望阿素可以好好地活着。

为什么现在却有人，他做的事情，只会害了阿素？

理智告诉他，华凝月的话只为了干扰他的判断。

直觉却告诉他，华凝月的话中，有着很大一部分是正确的。

阿素离开后，真的会现身险境。

但这回，有人往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让他一个完整的字都不出。

一直没有人再问他阿素是谁。

他被关到了兴云城郑

黑暗的地牢，处处幽森恐怖。

还有石头寨其他人关押的地方和他关押的地方不是同一处。

他目光所及，空无一人。

华家祖屋，只得寥寥几人。

先前试图到祖屋中搜寻东西的人早已散去，自然也无需总顾及着保护祖屋的事。

陆西玉则在此时，将厨神另一段过往出。

当年厨神逃亡途中，恰巧遇到从西域来的行商。

商队主人只有一女儿，跟着商队一起到这里。

厨神和她相识、相恋。最后，商她决定留在厨神身边，不在返回西域。

厨神路上遇到不少危险，也多得自幼习武的她相救，厨神才逃过一次次几乎必死的劫难。

两人共生下两个儿子，大的随夫姓陆，的随母姓沈。

几十年前，西域忽然传信，希望他们到西域去一趟。

最后，沈姓一脉前往西域，陆姓一脉转到兴云城中定居。

但没多久，忽然传来消息，是沈姓一脉在前往西域途中遭遇意外，无人生还。

陆家自以为沈家早已无人，为此，陆西玉过去也就不曾和华凝月提及沈家的事。

“当年，沈家遇难消息传回来，我爹他们身上带有前往厨神墓冢的阵法图纸，唯恐这图纸被人意外找出，从而得知进入厨神墓冢的路，打扰先祖安宁，又将先祖藏着的东西取出，这才改了阵法。谁知道，沈家竟然还有人活着。”

“而且……”陆西玉眉头皱起，“我承认阵法改变的事。但她，我们一家，竟然自称是唯一的厨神后人，不认他们了……我完全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再者，她要和原野堂的人混在一起，还要在那么多年前，就已经回来了，却一直不肯出现在我们面前，只怕是原野堂欺骗了她。”

华凝月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但是她现在都不肯听我们解释。而且，还摆明了就准备和我们为敌，要帮助原野堂。”

易惊舟踱来踱去：“按照你们的法，岂不是如今的原野堂，已经额外得了厨神传承？再加上他们早就已经拿到手中的那么多残页……”

他一直都不想失去信心。

此时却当真深觉希望不大。

“我们有月月。”陆西玉语气笃定。

华凝月：……

她也想自己可以！

但怎么？

易惊舟猛地摇头：“不行，以前我们搜集起来的残页，每过半年，都要统一交到钦监手郑就算现在我和我哥，要他偷偷弄出一些残页都不可能拿得到几张，甚至送到我们手里的，还可能都是假的残页。”

他停下脚步，扭身，认真地看着围在桌边的华家四人。

“如果我直接将你们和厨神的关系汇报上去，再将如今我们面对的形势如实上报，倒有可能给华姑娘拿到我们手中所有残页进行研究。”

“但这样一来，我不觉得陛下会同意华姑娘和凌王的婚事。现在他只知华姑娘可能是厨神后人，他就一直在犹豫，甚至，我哥和我，朝中不少替凌王话的人都已从他那里得到了警告。”

“如果华姑娘身份坐实，他不会同意。”

华凝月平静地补充：“而且就算将你们的残页都给我，用处也不大。宁不凡了，最重要的是喜宴残页。我们手中只有一张，我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其他的喜宴残页，想必都在靖北郡王那边。”

易惊舟愈发焦急。

“这就是了！宁不凡……从他班中的，还是有点儿可信度的。如今这情形……”

他又开始在屋子里踱步。

步伐声一声接一声。

“唯一的好消息是宋胜死了。原野堂先前培养宋胜花费了不少心血。如今忽然少了他，原野堂的计划应该也被打乱了不少。我们能多出一些准备的时间。”华凝月双手交叉。

她依旧平静。

从石头寨返回兴云城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回想过去所学。

当年陆西玉强迫她背下的厨神传承，还有先前得到的那张残页。

以及，从厨神墓冢中拿到的最独特残页。

不可信！

只有三个字。

但当初厨神针对这张残页做出如此特别的交待，华凝月相信，在这张残页背后，定然还有其独到之处。

华凝月坚信，这三个字，一定也就像残页中其他内容般，只是她还没有弄清楚其中玄妙。

“准备？”先前一直不作声的华应波抬了抬眼皮，“月丫头，你刚才应该听得清易二爷的话，知道你站出去之后，可能造成什么后果。”

他神色愈发凝重。

易惊舟瞪了他一眼，不过很快又恢复寻常。

“不错。华姑娘，我知道现在和你这点有些不大合适。但是，以朋友立场，我必须提醒你。只要你厨神后人身份被确定，你和凌王之间的事，多半就要这样结束。”

“无妨。”华凝月唇边浮现一丝极浅的笑，“我相信，他也有准备。我和他的事，再如何重要，都只是个人事。这一次，若无法解决原野堂，才是真正大事。”

华应波再度抬抬眼皮，只是到底没有多什么。

华凝月起身：“我想去见见石默子？”

华应洪已看向易惊舟，递给他一个隐蔽的眼神。

原本还打算让其他人带华凝月去的易惊舟，当即率先往外走：“我和你一起去。这段时间石默子一直都在闹，你去见他，一定要心他狗急跳墙之下，对你做些什么……”

从华家祖屋到兴云城地牢还需要一段时间。

华凝月坐在马车上，神色间略带疲惫。

她着自己并无过多担心，实际上还是在这时，忍不住思念临水城中的杨放礼。

纵然她着相信杨放礼会有准备的话，但……

易惊舟骑着马，跟在马车一旁。

随着马车起伏，帘子不时抖动。

易惊舟隐隐透过帘子，看到在里面的华凝月。

“华姑娘。”

他的声音，不曾惊动车内的华凝月。

易惊舟加大声音，再喊一次，方才看到华凝月撩起帘子，看向他。

“易二爷有事？”

冷冷淡淡的语气，有着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

华凝月眼中似乎还跳动着一簇火苗，却又很快散去。

易惊舟几乎怀疑那只是自己错觉。

易惊舟恍惚间竟将自己先前准备的话忘了，只得问道：“你……需要我现在命人给凌王送什么消息么？”

又听到和杨放礼有关的消息。

华凝月眸底飞快闪过一丝黯然。

她静静地摇了摇头。

“不必了，反正都快回去了，其他事情都等回去再吧。”

易惊舟应了一声。

“还有事么？”

他摇摇头。

帘子随之放下。

车内，华凝月微闭着眼，竭力想要让自己思考残页的内容。

但被易惊舟一问……杨放礼的模样，总在她脑海中跳出。

她甚至开始想，自己不在临水城的这段时间，杨放礼可否有好好吃东西？

之前总闹着要吃她做的饭菜，总嫌弃别人厨艺的杨放礼……在和她分别之后，又过得如何？

名为思念的情绪在发酵。

车外，易惊舟看着前方，亦是心底怅然。

他一度不赞同杨放礼和华凝月在一起。

可看得出两人感情的他，自然更希望两人能修成正果。

但以两人实力……

若帝皇当真下了狠心，要分开他们，他们真的有机会？

总算来到临水城中，将要进入地牢。

华凝月正要走进去。

忽而，她回头，向左侧张望。

那边是街道转角。

只有一点黑色，快速隐没。

不等她问，易惊舟已道：“看到了。”

另有黑鱼卫，快速追了过去。

华凝月微微颔首，步入地牢。

这条通道不断往地下倾斜。

光芒愈来愈暗，全靠两侧的火把照明。

火把与火把间隔很大，更显得冰冷阴暗。

静默得只有两侧火把燃烧发出的劈啪声，以及行走间的脚步声。

甚至，呼吸声都可以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