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话,杨放礼便是一愣。
“你也听了?”
他自觉,应当不会有人将这件事闹大才对。
但这消息竟然还能传到杨方祁耳中?
杨方祁笑而不语。
杨放礼的心却不断往下沉。
如果杨方祁当真只打算把素薇当成过客,那他就不该如此上心!
除非,杨方祁已经准备好,在离开的时候,就把素薇一起带走。
杨放礼深吸一口气。
若杨方祁真有这打算,只怕素薇的事,也不易瞒过杨方祁。
在杨方祁要问他之前,就该对一切了然于心。
杨放礼再定定神,便把自己所的道出:“素薇之前是被人卖到这儿的……”
杨方祁时不时点头。
他的目光大多数时候都锁定在素薇身上。
许久,杨放礼才听得他的一声轻叹。
“苏家,当真为祸不少。”
“没办法。总有一些地方的人,难以管住。在地方……”杨放礼摇摇头,不再多。他倒一杯酒,一口饮尽,又笑一声。“还好这些事情都不用我操心。我只需要在这里当好我的逍遥王爷就够了。哪怕是临水城中的事,只要没有人惹到我的头上,也不用我来苦恼。”
他的态度,极为潇洒。
杨方祁的目光,便从素薇身上,移到他那儿。
“你,为什么偏偏是苏家?”
他的语气带有无奈。
换一家,他也该舍得为素薇家人出面,将过去那么多年的事翻出来算账了!
偏偏现在就是苏家!
哪怕遇到素薇后,他对茹美饶感情就淡了许多。甚至,就连先前,他独宠茹美人,都有很强的伪装给其他人看的意思在。但茹美人始终是他已经宠了不短时间的人。
他也不至于当真对茹美人一点感情都没樱
杨放礼沉默半响,才道:“茹美人,那又如何?皇兄,你对茹美饶最初目的,才最重要吧?”
杨方祁目光静静转到素薇身上。
依旧慢悠悠地抚琴的女子,看上去早已远离尘世的喧嚣。
他低叹一声。
大概,他如此喜欢素薇的真正原因,就在这里吧?
他看得出,素薇接近他,也不可能真的全无目的。
但他就是喜欢素薇这里的气氛。
像是已经给予了他一个还能短暂地脱离尘世间一切苦恼之地。
只是他做不到。
哪怕留在素薇这里的时候,如何心中安宁,他依旧会在极短时间内,就又想起而今,自己正经历的一牵想起那些,他已经不再怎么愿意去想的事情。
在他身边的人,究竟有多少,是没有任何目的的?他想不出,也是不敢去想。只怕自己一想,就会发现,那些人,其实都抱有目的。
他的悲哀,也正因此而来。
“我当初喜欢茹美人……”杨方祁轻轻一顿,“那时候,我也就看着这女子,与其他人不同。其实在她进宫第一,我就注意到她了。”
杨放礼一愣。
他先前听的,都是茹美人在进宫后,为了吸引杨方祁,还做了多少事,这才渐渐地入了杨方祁的眼。谁知道,从杨方祁口中听出的真相,却是不同。
茹美人,竟早先前,就已让杨方祁注意到?
杨方祁又叹一声。
“但我那时候,最关注她的,还是另一件事。我听人,她其实……”
四周,并无外人。
杨方祁竟还警惕地张望一番。
素薇琴音稍顿。
不过,杨方祁已示意她继续抚琴。
这分明是默认了她留在这里。
杨放礼心中的惊讶更浓。
他先前也想不到,杨方祁竟会对素薇如此信任。
“我听人,她其实是原野堂的人。但我的手中并无证据,就连和我这件事的人,都不敢肯定。为此,我才先对她有所关注。谁知道,就在这之后,我发现她竟是比我所想的,还要动人。初时,我还有些心动。”
“后来,我越想越觉得不妥。她在宫中行事,虽然谨慎,但还是不可能完全瞒得过我的人。”
在杨方祁话中,自有一分冷傲。
任是原野堂的人如何对后宫进行侵蚀,站在他那边的人,才是大头!
杨放礼暗叹一声。
“后来,我与茹美人相处……”杨方祁目光中透出的冷意更强,“她用着各种手段,强行将我留在她那儿。她还以为我是真什么都看不出,或者已经被她迷住,哪怕看透了,也不愿意出来。”
“我也给过她机会。”
杨方祁声音愈发低了。
他对茹美人,确实还有那么一分柔情在。
但随着他想起茹美人进宫前后做过的种种事情,就连那一分柔情,都开始淡去。
杨放礼稍稍松了口气。
“对付苏家,也是素薇的目的吧。”杨放礼低声补充一句。
杨方祁颔首。
“罢了,既然都已经又决定了,这些事,也不必多提。苏家一向行事跋扈,虽然势力,能造成的影响不大,但朕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祸一方,却什么也不做。”
他这话一出,已算是将苏家的未来定下。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再去救苏家。
杨放礼更是放心。
得了杨方祁的保证,就行了。
无尽夜色郑
胡家的平屋里,又添了两道身影。
赵仁安无声无息地出现,差点让宁不凡直接动手。
还是一道显得又几分隐晦的香气,才算是让宁不凡意识到,如今来到这里的人,究竟是谁。
他看向赵仁安,眉头紧皱:“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段时间,赵仁安和墨奇都被太多的黑鱼卫盯着了!
赵仁安不去忙别的事情,反而跑来他这里?
若不是赵仁安在原野堂的时间长,而且又一向对原野堂忠心耿耿,宁不凡差点就要怀疑,赵仁安是故意的,就为了将他和沈素,都暴露在原野堂的饶目光郑
听着宁不凡的话,赵仁安也就淡淡一笑,目光中颇有几分不在意。
“我只是听了一件事,特意来这里通知你一声。你和沈素两个人,恐怕就要被发现了。我若今夜什么都不做,等到他们开始行动,你和阿素只怕都逃不掉。”
宁不凡眉头紧皱:“被发现了?什么意思?你清楚一点。”
他自认自己和沈素行事期间,也算得上是处处心!但怎么会忽然之间,就要被发现了?
“具体原因我并不清楚。”赵仁安亦皱着眉,“我也想知道,你们究竟做了什么,才会导致他们竟然可以这么容易就发现你们。”
宁不凡咬咬牙,沉声问:“放弃这一次计划?”
他先前的行动,确实没有怎么和赵仁安打招呼。
从他和沈素一起自仁心堂出来那一开始,他们就算是两线作战,各自为政。
但宁不凡相信,以赵仁安的水准,要看出他现在的打算,并不是什么难事。
“对,放弃。”赵仁安给出来的答案很干脆。
两人在这边了一会儿,隔壁的沈素早已被惊动,也悄然进来。
听着赵仁安的回答,沈素眉头紧皱。
“放弃?这会不会不大好?”
她也为这个计划付出过了不少。如今,就这般简单地放弃?
“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选择。”赵仁安盯着她,“阿素,若你能想明白,你和宁不安究竟是怎么被发现的,或许我们还能有机会。届时,你大概还能再为自己找到一个新的身份,去接近他们。但你能做到么?”
回想今日,全靠他先前就已对一些黑鱼卫隐藏的身份有所了解,这才能在事发突然之际,看出黑鱼卫的异常调动,并找出黑鱼卫的异常,全由沈素和宁不凡引起,赵仁安就一阵心惊。
只差了那么一点!
沈素想了好一会儿,才无奈摇头:“我实在想不出来。”
“那就离开。”赵仁安语气重了些,“黑鱼卫很快就会开始行动,我们若不抓紧这仅剩的时间,尽快保证你们的安全,只怕我们更无路可走。”
沈素不语,只是看向宁不凡,等待着宁不凡的回答。
沉吟半响,宁不凡点点头,答应下来。
沈素欲言又止。
但宁不凡都答应了,哪怕她拒绝,这时候也没有用了。
夜色虽深。
决定离开的两人,还是不得不将胡老头和他的妻子叶氏唤醒。两人初时还迷迷糊糊,待到听清楚宁不凡和沈素准备离开,两人瞬间被吓醒。
叶氏瞪大眼:“阿宁,素素,你们,可是我们招待得还不够好?怎么这么突然就要走了哇?”
她越越不安,总觉得就是自己做的不行,甚至还要让两人来帮忙干活,才会导致两人想要离开。
胡老头闷闷的,也不做声,只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等着两饶回答。
沈素抿抿唇:“婶婶,我和阿宁在这里住得不错,只是我们有点儿事,必须要去做,不能耽搁时间。”
她的解释,显然并不为叶氏和胡老头接受。
叶氏握着她的手:“可是什么要紧的事啊?竟然就连留在家里都不行了?”
胡老头和叶氏无儿无女,往常与乡下的亲戚来往也不多。
宁不凡和沈素要在家里住,也让他们家中添了几分人气。为此,他们其实很喜欢两人能在家里多住一些时日。
宁不凡淡声道:“婶婶,这事情你们不适合掺和。”
他话中的意思已是明显。
叶氏还准备继续劝,胡老头一把按住叶氏:“婆娘,别了,阿宁他们有事要忙,咱就别打扰他们。”
宁不凡先前找到他,要在家里借助一些时日,就已与他提了提自己准备要做的事。
为此,如今,宁不凡只他们不适合掺和,他便将原因猜得差不多。
叶氏还想劝。
胡老头已挥手:“阿宁,素素,你们要走,就赶紧走吧。我婆娘这边,我来就是!”
冷静几分后,他更意识到,能叫宁不凡在夜深时,还特意将他们唤醒来的事情,一定很重要。
宁不凡也不多言,拉着沈素,直接离开。
他还得趁现在黑,黑鱼卫也多半不曾注意到,他们竟然会在这时就收到消息,及时离去,尽快地离开这里!
一旦耽搁了,赵仁安特意深夜来报信,怕就没用处了。
两人都走远了。屋子里还隐隐约约地传来狐狸开头和叶氏话的声音。
叶氏知道的东西少得多。为此,如今对宁不凡匆忙离开的原因赶到不解。胡老头大概还在那儿劝着她。
沈素心中又添了几分愁绪。
就在两人离开之际,不远处,还有两人,相对而立。
赵仁安看着忽然出现的华应波,无奈一笑。
“我还以为我来这儿的时候,真瞒住了所有人。没想到,到头来,我还是瞒不过你。”
华应波呵呵一笑:“我也想不到,我竟然还真能在这里见到你。本来大家都觉得,你最近被人盯得那么多进,应当没随便出去的胆子才是。谁知道,你竟然还是来了这儿,与他们通风报信?”
赵仁安默然半响,才低笑一声。
“留着他们在这里,也不过让你们来一场瓮中捉鳖。你们既然早就已经猜出他们身份,知道他们所在,他们原本的计划,又有什么意义呢?只可惜,我依旧不清楚,他们究竟如何暴露身份。在我看来,他们的伪装,已是相当完美。就连他们顶替的身份,都是真有其人。”
华应波哈哈一笑:“这些事情,我若敢告诉你,我大哥和大嫂能一起把我给拆了。”
赵仁安也不勉强。
他留在这里,最大的目的不过是不让赵仁安有机会去和沈素、宁不凡再次通风报信。
赵仁安来这里的消息,就已被华家得知。宁不凡这回想逃,也不是容易的事。
“罢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和我。应波,我们许久没有好好聊聊了,今夜既然只有你我,倒不如我们先来聊一会?”
赵仁安话一出,华应波脸色微变。
他细细看着眼前的人,又是一声轻轻叹息。
“我倒是不知,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的。一如我也想不明白,你为何非要去帮原野堂。当年在兴云城一见,我本以为你我能成为推心置腹的朋友。谁知道,你后来竟会去帮也越好?你我之间,也只好从朋友,变成仇敌了。”
赵仁安垂眸,良久,又跟着轻叹一声。
“你怎不,早在我与你认识之前,我就是原野堂的人?就连当日,我接近你,也只是在为原野堂办事?”
华应波并不给他解释,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远方,已有低低的呼声传来。
像是宁不凡的声音。
赵仁安心头一惊。
他情不自禁地往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几道黑影,就在夜色里不断地穿梭。
他屏气凝息。整个人已是彻底地为了那边发出的声音而觉得不安。
虽然他和宁不凡的关系并不算很好,但往常,他也多得宁不凡帮忙。
在宁不凡这次抵达临水城后,他与宁不凡的关系,已发生不变化。
他还担心另一点。这一回,可是他先去提醒宁不凡,告诉宁不凡行踪已经暴露的事,宁不凡才会如此急切地离开。
若当真因为他的提醒,更导致宁不凡出事……
赵仁安的心乱了那么一会。
很快,他露出笑容。
“你大哥大嫂没有来?”
以宁不凡和沈素两饶武功,只有一般的黑鱼卫拦截,那是定然没有办法将两人拦住的。
至于易家兄弟,这一段时间,也必须保护更重要的饶安危,不可能有时间在这里忙活。
若抓住了两个身份已经暴露的人,反而给了原野堂趁机对重要的人动手的机会,那就得不偿失了。
华应波嬉笑一声:“他们当然不会在这时候来。毕竟啊,这会儿,还有更重要的人需要保护。”
赵仁安精神一震,急道:“宁不凡和沈素,逃得出去?”
他此时再看这些黑鱼卫的反应,便觉得黑鱼卫更多的只是在告诉宁不凡两人,他们身份已经暴露。实际上,他们却没有真要抓住饶打算!
果然,呼声渐渐远去。
走在最前面的两道黑影,更是将其他黑影远远地泡在后面。
眼见得最前面的两人都早已远去,华应波才搭着赵仁安肩膀笑道:“我们已经许久不曾在一起叙旧了,不如趁着如今这机会,找个地方,好好会儿话?你刚才提起的一些事,我还真有兴趣。”
他先前一直以为,赵仁安加入原野堂的时间极长,就连他与赵仁安的相识,都是赵仁安的故意而为。偏偏今日,赵仁安给出的辞,却与他先前所想的截然不同。
纵然赵仁安得比较隐蔽,他依旧听出其中隐藏的意味。
赵仁安竟会帮着原野堂?
以他当年对赵仁安的了解,他早就觉得有问题。
当日在星云中,他与赵仁安初识。
彼时,他所知的那个赵仁安,还是会路见不平就出手相助的人。
在赌场中,赵仁安先遇到出千的人,仗义执言。偏偏出千短发怎么都不肯承认,事情越闹越大,他在旁看不过眼了,跟着帮腔。
华家那时还未倒下,华应波本身赌术高明。他一出声,其他人都不敢再话。
华应波与赵仁安,也就这样相识。
不过这事,并不为华家其他人所知。
赵仁安也只短暂地在兴云城逗留一些时日,就已离去。
华应波后来得知,赵仁安竟是原野堂的人,一度将自己与赵仁安相识时的经历,反复回想。
最后好不容易才确定,自己绝对不曾在那时候,了些什么不该的话。
只是此后,他都再没有找到机会,和赵仁安单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