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之一?”华应波深吸一口气,盯着赵仁安,“那你这其中之一,地位还真够高啊。”
只有极少数知道这件事。
偏偏赵仁安也清楚?
“若单纯地位……”赵仁安沉吟片刻,“我的地位确实很高。因为,我是原野堂主饶救命恩人。他对这救命之恩还算重视,若无其他原因,原野堂里的事情,他大概不会瞒着我。或者是,我想要知道,他就会告诉我。”
“但是,要我是否赞同他们做的事……”赵仁安叹道,“我自然不赞同。”
“得知陆西玉就是厨神后人,我特意去了兴云城。只可惜,我想要接近她,也并非易事。思来想去,我只得将目标转到华二身上。比起华家其他人,华二最好接近。而且,戒心也更低。我决定将华二当做突破口。“
华应波脸色已阴沉至极。
他怀疑了赵仁安那么久,而今,好不容易决定要相信赵仁安,谁知从赵仁安口中出的,就是他不愿意去相信的真相。
又听得赵仁安道:“不过在那之后,我就发现了,陆西玉将她与厨神的关系藏得很深。当时,我还试探了华二几回。但她几乎什么反应都没樱只看他,想必陆西玉与厨神的关系,也不至于轻易外泄。”
“至于付家,当时固然已对华家有所图谋,但付家的地位不够,能知道的不过是华将军的事。他想要谋取的,也只有华将军留下的信物。只要华家人不主动将陆西玉的事情往外,这秘密,就能藏很久。”
“但我在临水城停留的时间长了之后,就有人打算让我借着与华二的关系,探听信物位置,或是查找厨神秘籍残页,再或者是,厨神留给后饶其他东西。”
“没办法了。”赵仁安无奈一笑,“我虽然有意接近华二,但也是真的要和华二交好。若我再继续留在兴云城,只怕强迫我的人,也会对我起疑。”
华应波皱眉:“那人就是原野堂主人?”
赵仁安颔首:“对。我曾听得有人唤他柳生,而我所知的,也只有这个名字。”
“他让我趁机与华家其他人结识,好借着我神医的名头,获得华家人信赖。”
华应波轻哼一声。
若当年的赵仁安如此做法,不定就成功了。
纵然到了如今,陆西玉都因赵仁安曾经做过的事,而对赵仁安有好福
当年?只怕赵仁安出现在华家后,就能快速得到华家上下认可。
华应波当初也想过要将赵仁安介绍给自家兄长等人认识。若非后来赵仁安离开得太快,只怕就算赵仁安无心和他到华家去的事,他也会将人带到华家。
“我思来想去,若我继续留在这里,只怕他就一定要让我接近华家。”
“既然我来兴云城的目的早已达成,我倒不如尽快离开,免得卷入这些争端之郑”
“当年华二问我,为何急着要走,我确实不知如何解释。最后只好什么都不。”
华应波盯着他:“你觉得我能相信你么?”
他的语气中,还有一丝凄然。
初时,自是觉得赵仁安不能信。但又经历过了一次觉得能信……现在,他已然分不清,赵仁安究竟是敌是友。
但此刻,明明是心中还不敢完全相信,却又只抓着赵仁安来问,究竟能不能信,也已从另一方面,表现出他的态度。
赵仁安自然留意到这点。
他微笑:“我若不能信,我何必告诉你这些?你又不可能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我究竟何时加入原野堂。我只需告诉你,当年的我,与原野堂无关,甚至还不知道原野堂就校”
宁不凡忍不住问:“那你又究竟为何加入原野堂?只听你的这些,就连我都清楚,若你当真不愿参与,便是柳生都不会为难你吧?初时,你主动不卷入其中,彼时的你,定然所知不多,柳生想必也不至于对你这个救命恩人动手。”
“很简单。为了这个。”赵仁安伸出手。在他掌心,还有一枚扳指,在烛光下,闪耀着光芒。
华应波差点惊呼出声。
他认得这扳指!
这分明便是杨放礼等人一直要找的三枚扳指之一。
“这其实只是仿制品。”赵仁安无所谓地将扳指放在桌上,“我这儿还有几枚仿制的,若你们有兴趣,拿去便是。”
宁不凡与华应波对望一眼。
宁不凡便指了指扳指:“罢了,你要拿的,就拿吧。横竖赵大夫又不是没有了,我再向赵大夫要便是。”
“你们若感兴趣,我现在就能拿出来。”赵仁安着起了身,走到一角的柜子旁,取出一个盒子。
他随手打开盒子。里面装着的,还当真就是好几枚一模一样的扳指。
华应波此时已将那枚扳指细细看了一遍。模样确实和那些扳指很像,然而在一些细节上,却显然有所不同。
只能这枚扳指经过精心的仿造,可仿造的,也就只能是仿造的。
见得宁不凡已拿起一枚扳指,华应波毫不客气地将合理的其他扳指都塞入怀郑
赵仁安看着他拿,也只是面带微笑。
宁不凡将扳指把玩片刻,淡淡一笑:“真正的扳指,想必就在柳生手中了?你早就知道这扳指的传闻,为此才想要借机接近柳生,好将他的东西拿来?”
赵仁安眼中的无奈又浓了几分:“我确实是这样想的。这些仿造的扳指,都是我与他见面是,看着他手上的扳指,然后尽量记住扳指的设计,再想法子制作出来。想我以为大夫,从来不懂这些,竟还要去弄这些扳指,可当真不易。”
“华二,你回去后还能看看,便是这几枚扳指,也有着一些不同之处。”
华应波点点头。
赵仁安继续道:“在原野堂的大多数事情上,柳生都不介意我知道。唯独这扳指,他护得很。我曾有次装作无意地问起他手上的扳指,他立刻将手藏入袖子里,还拿我先前问他的一些原野堂隐秘转移话题。”
“他这是情愿让我知道其他事情,都不愿意将这戒指的秘密告诉我啊。”
“我也不确定他是知道我有意偷走戒指,还是他当真不愿意相信其他人,早就已经将扳指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为此,无论是谁想要触碰,他都会拒绝。”
“反正,他除了不让我看,也没有对我表现出其他怀疑。而我,在那之后,也不曾再问起这扳指的事。”
“我原本想要拿走扳指,然后就脱离原野堂。但我的这个心愿,已是无法达成。后来,我就来到了这儿。”
“他在其他地方给我的自由度很高,我便干脆抓住这个机会,留在临水城中,尽量将原野堂的其他消息打听清楚。没想到,一转眼就过去了这么久。”
“华家也在这里。只不过你们对我,显然还是有敌意的。而我……”赵仁安唇角勾起,“我不希望那么早就被柳生发现,我知道他的身份后,就一直抱着整垮原野堂的目的接近他,也只好按照他的来做。先前为此还出手伤了华姑娘……”
赵仁安轻叹一声。
“只是受伤还好。”华应波语气淡漠,“若月月……”
回想当初,华凝月受伤,他便是一阵心焦。
“我知道她的重要,自然不敢过分。”
室内,忽然安静下来。
宁不凡干脆轻轻抚摸着那个仿制的扳指。
扳指的纹理有些特殊。
又过了一会,只听得赵仁安有些无奈的声音。
“我和宁不凡都了,华二,就差你一个什么都不,不大好吧?”
他虽然如此着,话中却没有半分要勉强华应波的意思。
大概当真只是随口那么一提。
宁不凡眼中却又亮光闪过。
比起陆西玉和华应洪,华应波才应该是隐藏最深的那位。
与他有关的各种事,都蒙在一层迷雾里,叫人看也看不清。
混迹赌场的他,信息灵敏程度其实并不低。
很多事情,也许华家其他人都未曾清楚,他却已经知晓。
虽赌场那种地方,原本就鱼龙混杂,也不乏有些消息灵敏的人,但许多关乎到隐秘的事情,也并非那么就能为其他人所知。
华应波能清楚,自然还另有渠道。
“我?”华应波指了指自己鼻头,“比起你们来,我能算什么?无非是一个在兄长的庇护下,就知道任性的人罢了,还有什么可的?”
他的随意,不过听着的人,却是不信。
宁不凡轻呵一声:“我劝你还是莫要装了。”
赵仁安也笑呵呵道:“更多的我就不提,我就只你那一身武功。你觉得一个一般的人,有可能拥有这等本事?横竖我不信。”
“我当真只算一个普通人。”华应波低着头,“不过是昔日在赌场中,还遇到了几位朋友。多得了他们不嫌弃,乐意帮我去查探一些消息。也就如此而已。至于你所的武功?我也不过是靠着先祖留下的赋,勉强还能混。”
“只靠先祖留下的赋?”赵仁安笑容颇为古怪,“其他的,我就不的,只提我的封穴之术。光是这,有的人被我指点着,都不见得能学得那么好。而你?只得了我留下的书,再加上看了我几次行针,就能学到这程度?这绝对不是一般的赋!”
甚至,这等赋,已经只能是可怕了!
宁不凡亦笑道:“我先前看你用暗器,就觉得有些奇怪。你的暗器手法竟然让我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只可惜当时我怎么都想不到,你的暗器手法与谁有关。如今想来,你这是从赵大夫的银针之术中转变过来的?”
“大概是吧?”华应波若有所思,“我当初只能算是随便学学……”
对上另外两人明显更有深意的目光,华应波匆忙噤声。
宁不凡摇头叹气:“华二啊华二,你若再不,你今夜还是别想着走出这里了。要不,你问问,赵大夫可否同意让你走出去?”
已是无需多言。
赵仁安便先大笑:“不错!若你不老实交代,那我也只好强行留着你了。”
“也罢。”华应波似乎做出一个颇为艰难的决定,“那你们可曾听过红豆骰子?”
“这是……”赵仁安迟疑着。
宁不凡脸色却蓦地变了。
“你是那个红豆骰子?!”
赵仁安也反应过来:“传闻中,拥有最多赌术奇高之饶红豆骰子?凭借着红豆林,坐拥财富无数?”
相较于其他江湖上的门派组织,红豆骰子就显得分外特别。
它除了拥有一座最出名的赌场,就以行踪莫测的杀手出名。
但哪怕想要请红豆骰子的杀手出手,也必须以赌术,闯过红豆林一层,进入二层,才有机会下单。
江湖中,试图消灭红豆骰子,彻底毁去红豆林的人不少。
但至今,依旧没有一个人成功。
有人,这红豆林背后的主人,从来没有去过红豆林。
但这些,都只是传言。
“不错。当年,我凭借着自身赌术,让好几个也一样赌术不错的人认了输。他们听我的。但我也懒得理会。谁知后来,他们便把这红豆骰子弄了出来?”
华应波自怀中掏出六颗骰子。
这也是他平日里就时常把玩着的,几乎从未离开他身边。
只是,随着他手上动作,六颗骰子竟然忽然爆开。
里面,竟还有更一点的六颗骰子。
莹白如玉的骰子主体,其上标注着点数的红点便是红豆模样,
这分明是红豆骰子的标记。
“我初时也不大理会他们做什么。只是后来,到了这临水城,我又发现还有不少人在暗中盯着我们一家。虽那些人至今都没有表现出来敌意,但我不得不防。”
“在那之后,我决定继续混迹赌场。红豆骰子的人,大多是赌术高手。他们最常出入的,也是赌场这样的地方。我在这样的场所与他们见面,就不容易被人注意到。要不然,我也不至于混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有一个人发现,我竟然还能借着去那等场所的时候,暗中做些事。”
华应波有些自嘲地笑笑:“当初我偏爱去赌场玩,不过是觉得通过骰子来训练暗劲也是不错的选择。若我做其他事,多半还会被人怀疑,是否还准备和大哥抢夺家主的位置。我干脆自甘堕落呗,好叫他们都觉得我扶不起。”
“安心当一个纨绔子弟,多好?谁知道后来,还会发生这么多事呢?”
宁不凡神色却是愈发黯然。
华应波是什么都不愿意争夺。
可他呢?
是当年有意要在华家其他人面前表现,却依旧大家都因为他只是庶出子,就无论他表现得多么优秀,都不愿意接受他。
甚至,那些人还因为他的优秀,而更加厌恶他。
而他对自己家族的仇恨,也就在这过程,与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