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的雅间,红梅是去不了的,没钱,眼下只能挑个僻静的茶馆。
红梅和蒋大燕一前一后进来,茶馆的伙计都没抬个眼皮招呼一声。
这种状况,红梅显而是了解的。
至这家茶馆掌柜的带着小姨子私奔了,这茶馆也就这么过了。
红梅看好茶,俩人坐下,相对无言。
哪怕心里都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你们怎么样了?”
还是蒋大燕先开口,她有责任替盛晚夜问一句这些昔日的伙计,现如今过的怎么样了。
“走的走,散的散,有不少去了……去了‘馥雅阁’。”
最后几个字,红梅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
“真没想到青梅居然能干出这种事!”
红梅一想到公堂之上,青梅为了自己,竟然指认盛晚夜是偷学了“馥雅阁”的手艺。
一想到这,红梅便恨不得再一次扑上去撕碎那忘恩负义的小人嘴脸。
虽然青梅解释,是“馥雅阁”的掌柜拿夫家的前程和契书要挟自己,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她不是故意的。
红梅当场撕破她那虚伪的脸皮,事情做就做了,如今还找什么理由!敢做就要敢当,日后也要承受得起今日说这话的后果。
自此,红梅哪怕远远地望见青梅的声音,都要先吐口唾沫在干自己的事。
升堂的那天,因为许氏的耽搁,自己才会急忙赶路,不然,那孩子还能再待几天。
小产之后,熬过了那几天,盛晚夜也已经在发配的路上了。
可惜,自己都没来得及打点打点。
一想到这,蒋大燕心里一阵抽痛。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早有预兆,只是自己都没来得及好好告别。
***
鞋拔子脸说的没错,越往南走,路旁两道的积雪越来越少。
取而代之的是半人高的枯草。
虽不见雪,可体表的感觉更为湿冷。
在野外拂面吹过的风虽然轻柔,可带来的寒气确是能往人骨头缝里钻。
万幸今天可以在驿站歇脚。
驿站的富饶程度和当地的经济直接挂钩。
这一路上,他们这一行人也经过不少驿站。
富饶的,驿丞可调配几十人;可怜的,就只够个标配。
可眼下孤零零的驿站只有驿丞一人。
除此之外,正门处,还有正在搬运沙包的两个衙役。
不过,那两人不作数。
“小哥有所不知,前几日上面下了指令,把人都调去百里之外的驿站。”
留守的驿卒蓄着山羊胡,四十多岁颤颤巍巍拱着手,“你看,这些都是我们驿站储备的粮食,待整备齐全以后也要拉过去,所以今晚可能还是要辛苦两位了。”
鞋拔子了脸倒是不在意,“分内之事,有个住所就是极好的。”
驿卒和押送犯人流放的也是芝麻大的差事,此时难免有些惺惺相惜。
“睡觉的地方有的是,当然,吃食也不会差二位的,这边请……”
吃食不会差二位的,也就是说,没有她们这些犯人的饭。
盛晚夜捂着肚子,熟悉的绞痛愈演愈烈,按照之前的经历,她应该是饿出来胃病了。
不仅是她,大部分犯人大大小小的毛病都被饿出来了。
不是说没有吃的,可是吃的就像是手里现在捧着的饼。
“綁綁綁!”
盛晚夜在土墙上敲了几下,土墙上都出现了明显的小坑,可手里的饼依旧如初。
熟练地放在嘴里,打算用口水含化它时,门外的锁链传来被打开的声音。
大部分人都下意识地往里瑟缩着。
他们都被打怕了。
不管自身是有罪的,还是像盛晚夜被诬陷的,此时都无力反抗了,简单来说,认命了。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
不仅认命了,还怕死。
比妨说盛晚夜,她一点都不像死第二回了。
哪怕现在生不如死。
鞋拔子脸拿着鞭子走了进来。
指着一个离他最近的一个男犯人带了出去。
“赶紧的尿,不尿就憋着,敢弄脏别人的地方,小心大爷的鞭子不长眼!”
声音被风传的断断续续,听着离得好远。
当犯人没有了人身自由,连撒尿的自由也没了。
以往都是两三人野外一蹲,今日估计是茅坑小,才轮流着去解决。
被迫解决好的犯人重新戴上枷锁回到屋内,一来二去,轮到了盛晚夜。
“怎么这么慢,让她们一起去!”
负责押送的官差见天色已经这么晚,不耐地发了话。
盛晚夜和秦氏兄妹都松了一口气。
若只有自己/小妹,不知会出什么事……
两个人一起,至少有个照应。
可秦问不知道,秦婉这一走,竟是此生不复相见。
午夜梦回,哪怕日后平反位居高位,这个寒凉的夜晚都成了秦问这辈子的殤。
秦问身体不适,想着待会妹妹回来,自己就直接入睡,反正这几日进食的可怜,也没那需求,这般想着,远处传来的鞋拔子脸气急败坏的声音,“来人啊!犯人逃跑了!”
“快来人啊!”
声音越来越近,犯人一阵骚动,秦问的心也被提了起来。
犯人逃跑?
秦问数着人头,只差妹妹和那个小娘子。
妹妹没有逃跑的胆量,更何况有自己这个哥哥在。
秦问想通后,唯一的期望便是那个小娘子逃跑了,不要连累了自己妹妹。
其实他心里还有那一点点希冀,希望妹妹也能跟着一起逃。
这里人生地不熟,找个村落,改名换姓,哪怕找个普通人家嫁了,也比现在发配强。
秦问心里没去想两个弱女子能不能离开这驿站的地界,就算能离开,又能多大的概率遇到好人家。
他只能把所有的结果往好的地方想。
一边想妹妹逃离,一边又觉得妹妹会为了自己留下来。
两难之际,鞋拔子脸冲到了门前。
负责看守的官差尽职地守着他们这群犯人,并没有听到鞋拔子脸的动静便离去。
秦问满眼忐忑,听着外面两人在谈论始末。
“你这头上的伤是被谁打的!”
“就是那个毒死人的。”
秦问心里松了口气,不是妹妹就好。
“两个都跑了?”
“两个都跑了,那个毒死人的拉着那个小娘子一起跑了。”
秦问又松了一口气,妹妹被拉着跑了,想必那小娘子也是心善之人,至于为什么会毒死人,这里面可能大有学问。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之后的话语渐渐变弱,直到秦问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
四周寂静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许是直到往外无人,慢慢的,犯人炸开了锅。
“跑了?”
“真的跑了?”
“居然真的能跑了?”
疑问,不解,嫉妒,羡慕,一时间充斥着狭小的屋内。
所有人的脑海里此时都是一个想法——她们真的能跑掉么?
真的能跑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