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嫣不知道自己想除掉的许娇娇,也是她想除掉的云不易。
此刻云不易凭借熟悉的敌意,先月嫣一步猜测到对方的真实来历,而双方之间停滞的命运齿轮,正开始慢慢转动起来。
月修将云不易揽入怀中,大手轻拍着她的肩,柔声哄道:“娇娇若是不喜,今后便不再见,如何?”
云不易听得微皱起眉来,她貌似没有把对他侄女的反感摆在明面上吧?
既然月修这么给面子,她岂会不捧场呢?
云不易垂眸微瞥,瞧见月嫣不自觉攥紧的双手时,莫名起了些报复得逞的快感,她笑得颇有恃宠而骄的意味,柔若无骨地任由月修搂着。
“阿修此言甚好”
那许娇娇唤出一声又一声的阿修,不断传入月嫣的耳中时,平白令她觉得她的心像是在无形中,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攥紧,不断抽走她的呼吸。
那种疼痛的感觉很熟悉,莫名像是上辈子的事又要重蹈覆辙了。
不…不要!
今世的她比谁都高贵,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再败得像前世一样,更何况这个女人看起来就像是个只会依附于男人的废物!
若是她连一个只会卖弄美色的女人都搞不定,岂不是愧对了她曾经在乌云盟会里的表现?
虽然这女人望向她时的眼神,莫名给了她熟悉的压迫感,好似曾经的云不易就站在她的面前一样,但她觉得这个女人表现得不像云不易那样锋芒毕露,似乎还与之相反的分外娇气。
如果这个女人能少点娇气样,仅凭那相似的压迫感,她大概会以为自己碰到了一起穿越过来的云不易。
因为在她的印象中,云不易从未娇气过。
即使她嫉恨于云不易,也不得不承认云不易很优秀,综合能力也很突出,难有人能比得过。
那个女人在乌云盟会的任务完成度最完美,时常带着满身的伤回来,仍能镇定自若地走去内院交任务,淡漠神情令地上蔓延起的血迹难辨归属,可她一眼过去就知道了答案。
虽然她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扶住云不易,为自己再次坐实她和云不易之间的亲近关系,但她永远都快不过云不易的导师。
月嫣想到云不易的导师时,心内顿感百味杂陈。
思绪越飘越远后,银黛悄悄拽着她的衣袖,令她猛地回过神。
月嫣看着那名为许娇娇的月夫人,懒洋洋地靠在她皇叔的怀里,笑得她很是反胃。
那个女人不仅是生得如此好皮囊,而是一颦一笑间的风情,任谁见了都勾得毫无反抗之心,很容易会祸害到她皇叔,从而危害整个月眠王朝,她身为一朝公主,不可坐视不理!
月嫣为自己的嫉妒寻了个出师有名的借口,她认为自己之所以会对许娇娇起敌意,不是因为她善妒,而是她为了月眠,乃至整个初尘大陆着想!
这样一个漂亮得能引起战乱的女人就不该存在,她不愿天下子民会因无妄之灾而入地狱!
云不易若能知道月嫣在想什么,一定能猜到月嫣的真实身份,更会笑着说云烟还是老样子。
遇事总能将自己的原因推到别人的身上,甚至会上升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上,而自己的所作所为皆是正义,全然问心无愧。
这样偏执且虚伪的念头,从始至终只会显得自己很可悲,可悲到没有发现自己走错了路,再难有翻身的机会。
月嫣伸手拉住想为她鸣不平的银黛,她面色苍白地看向月修,强颜欢笑道:“嫣儿最敬佩的就是皇叔,也会如皇叔一般喜欢皇婶…”
尾音微拖,她继续说道:“明明只是初次见面,皇婶为何要容不下嫣儿呢…是不是嫣儿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晚风卷起的烛光闪动间,为身着雪衣站于门外的月嫣,更添些许柔和气息,她笑着说话时,泪珠却慢慢滑过脸颊,平白令人感到疼惜。
虽然她的容貌不像许娇娇那般出众,一举一动尽显人间绝色,但她胜在她比许娇娇表现得更柔弱,也更懂得古代里的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奈何她想要引起注意的皇叔,对此仅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漠然道:“你能有此觉悟,可见月召学院确有育才之能,不枉你以命相胁都要去的痴心,不过你再不摆正心思和态度,那便留在宫中求学问道吧”
月嫣一见她皇叔眼中的冷漠情绪,便知道她皇叔此言,不仅是像以往一样揭穿她那么简单,其意更是在警告她。
警告她不要给许娇娇设话坑,不然他随时都能撤了她在月召学院的学业。
之前她皇叔安排了许多闻名内外的幻修大能在宫中为她授业解惑,可她不想一直活在他的掌控之下,她想出宫去培养自己的势力,更想成为能配得上他的女人。
于是她扯着各种幌子游说半月不得首肯后,终是靠着性命威胁她皇叔得以成功。
虽然她做得不厚道,甚至是兵行险棋,但她也并非有恃无恐。
因为她在赌,赌她皇叔会爱惜羽毛。
当初她皇叔之所以能登上帝位,主要是他够狠,也够有手腕。
即使她穿来的地方不存在于史实,但无一例外的是心狠手辣之辈都难有好名声。
最初她皇叔篡位弑兄本就落不得好名声,宫内外传得真真假假难解其中意,纷纷忌于天子威仪而不敢深度妄论。
然而当议论的对象,换成她这个逍遥王的遗孤后,寻回王宫时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必死无疑。
岂料她不仅没有意外死去,还享受着最好的待遇,更是出落得享誉佳名。
天下百姓对她的舞姿称赞有加时,相当于是无形中洗刷了她皇叔曾经造下的罪业,顺势还营造出了血洗望城一事,其实是另有隐情。
此番情况,她皇叔不会轻易丢了她这颗尚有用处的棋子,于是她敢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不然她哪会拿命来看玩笑。
那时她之所以会在四大学院中执着于月召学院,除了就近原则外,主要还是她考虑到在初尘大陆中,王室和四大学院的势力互不干预。
这一则互不干预,摆明了谁都不能上谁的地盘捣乱和抓人,而她皇叔向来反感自己所不能掌控的事务,由此也不愿她离开他的势力范围。
如果她皇叔是出于想保护她的心思,不想她离开他的身边,那么她一定会老实呆着,可她心里清楚她皇叔看谁都像是在看棋子。
即使明知自己在她皇叔的眼中是颗棋子,她也想成为他手中举足轻重的棋子。
前世她虽爱慕乌云盟会的少主,也喜欢过云不易的导师,但她清楚自己一直爱的都是权势和利益。
唯有今生她是完完全全地爱一个男人,爱到希望自己可以一直被利用,不至于落得被抛弃的下场。
从她刚学会走路时,她立马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想抱住她皇叔,抱住那个她一眼就看上了的绝色公子。
过于兴奋的她,忘了刚会走的小孩子身板跑起来很容易摔,于是她摔得很狼狈。
在自己的心上人的面前,摔得很狼狈,然而他对她说出的话,令她更狼狈。
既然她讨不到他的欢心,那么她要做初尘大陆最出色的公主,令天下众生想到月眠王朝时不再止是睿帝,还有她这个归月公主,她和他的名号要并排而行!
无论如何行事,她都想站在他的身边。
打定主意后,她办起事来更有计划,尤其是要去月召学院的计划。
虽然碍于王室和四大学院都互不干扰的硬性规定,令她想要外出的计划施展难度大,她皇叔对此更是颇有不悦,可她仍是满心欢喜地奔波着。
因为她想过自己有朝一日暴露真实身份后,也得有能去保命的藏匿地点。
单论她皇叔那眼中容不得沙子的狠戾作风,她不得不提前为自己找好退路,免得他会不顾念旧情而直接要了她的命。
哦对了,他对她也没有旧情可言,甚至连亲情都很浅薄,她哪还能指望他得知自己被蒙骗多年而不大发雷霆呢?
月修说完话后,见他侄女还傻站着不离开,一副走神的样子,眼里的冷意顿时重了许多。
正当他准备出言驱赶时,他侄女似有所察,赶忙识趣地带人退下。
等膳房内只剩他和云不易后,他牵着他的娇娇走至灶台,抬手掀开锅盖,为她盛出一碗热滚滚的汤圆。
云不易刚要伸手接过时,他瞬间避开了她的动作,叫她先出去外边的石凳上坐着,他一会帮她端出去便可。
出于谨慎,也是怕月修会使坏的心理,她杵在那没有动。
月修见此没有多言,仅是笑着亲向她的眉心,随后端起托盘和她一同走出去。
行至院内圆凳坐下,他抬手拢起她额边散发,望向她的眉眼溢满了温柔,石桌上放置的瓷碗因汤圆过烫而飘起热气腾腾,荡至中间朦胧了美色,犹显仙姿风骨。
云不易斜倚在桌边,指尖轻点着自己的脸颊,她怎么觉得月修看她的眼神,莫名像是一眼万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