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焦瑶、周晓星和赵玉茗三人难得一聚,都喝了些酒,很是高兴,第二场在焦瑶家里继续,海口要把焦瑶的酒都喝光。
如果说周晓星有两副灵魂,一副是被英国绅士附体,谦恭不乏气度,另一副是商界老总附体,老练、严肃又服众,大家很吃他的一套,仅把他的面容搬出来,便不怒自威。
赵玉茗就是话多,硬要分则是被话唠和怨妇附体的区别。
赵话唠场面话漂亮,亲和力足够,暖场子能力一绝,饭桌上有他,别人尽管吃,无比热情,绝对人人照顾周到。人家相谈甚欢,酒足饭饱之后走了,赵玉茗即使饥肠,只要有相谈甚欢,他心里满满的便也像吃了珍馐满足。饭局中这是赵话唠好的一面,局子小点,还得有一个专门陪说的才够。
酒上身,怨妇体质也上身了,话唠附身讲的至少都还是好话,有些烦人也还可以,忽略忽略就过去了。怨妇附身,不仅是从鸡蛋里挑骨头,怪井盖不方,怪天空不红,怪鱼儿不飞,招人嫌得很。
“瑶瑶!你看你家水老打我手!你看它长得那样!滑不唧唧,歪里八拐,丑的很??”赵玉茗在卫生间和流水吵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看,我把它关了,不会再打你了。”
“它死了?”
“谁让它打我家茗哥的手。”
赵玉茗感动极了,要熊抱焦瑶,周晓星硬插进来,“你滚回你家去。”现在他脸蛋红红的,说这话一点也不威严,还嘟嘟嘴,很好笑。
“你看你牙长得这么白,这么显眼一点也不好看!”赵玉茗要堵住周晓星的嘴。
赵玉茗偏偏要三个人都在小小的门框的时候打闹,焦瑶的背要被撞到门框条,周晓星赶快把手托住她的背。
“啊!”
死赵玉茗还在挤压,他的手要废了。焦瑶则被死死按在周晓星的怀里,两条胳膊无所适从地悬在两侧空中。
“赵玉茗你给我滚出去!”焦瑶爆发,无人敢挡。
赵玉茗被周晓星丢进出租车,身子都是倒着的,四仰八叉无所形状。铲除异己了,周晓星不顾他的惨状,头也不回地去装疯卖傻。
0.2
“好了,你们俩都回去吧,都回去休息。”逐客令还得依次下。
“瑶,我肚子不舒服。”
他按着的地方是胃啊,“肚子?不会是胃吧?我给你拿点药。”其实焦瑶家里备的最多的是周晓星的胃药。
周晓星把自己投在床上,趴着看焦瑶忙着找药。
“我还想听你的事,红皮鞋是什么?”
“怎么想起问这个,先吃药。”焦瑶递过一杯水。
周晓星撒娇一样,拽拽焦瑶的衣角。
“别装疯卖傻,我知道你没醉。”
周晓星心里暗赞焦瑶,她居然能猜出来他的心思了。不做声看她说什么。
“刚刚我要撞到门条上,是你手护住的。你怎么突然想知道?”
焦瑶的反应比周晓星想的冷峻。
“就陈迅说过,我想知道。”
他还是要问到这里。还攒局、装醉费这番心思。出乎意料的生气,“你想问直说便好了,何必还装醉呢?还苦苦叫上赵玉茗来帮你做戏。”
这是她的死穴,他为什么要装醉来骗走自己命脉,他不是这样的,他一向直来直往懂我的,他别对我这样,别对我这样,不要伤害我。
焦瑶酒醒,太清醒,心凉,像夜晚清冽的泉水泼上心头,太冽,彻头彻尾。她像刺猬一样生刺,像猫爪一样张开,盔甲在最前方,挡住蜷缩着连皮毛都没有的自己。
焦瑶撤退一步一步,周晓星从床上一步一步起来,“对不起,我猜这件事可能有点伤你心,所以,醉了你可能更放心一点,可能会有想说,是我想错了,对不起。”周晓星看到她的眼神越来越黯淡,躲避,不要这样。
焦瑶低下头,声音已经颤抖,“你走。”
“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我大意了,想错了,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全,可是你要相信我没有任何不好的想法。”
“晓星,看客太多了,我不想再让人观赏了。我累了,你走吧。”
“瑶—”
“你再走近一步,我们就当从没认识过。”焦瑶激愤,他是她最倚赖的人啊。
一个比一个清醒。周晓星被迫走到绝路,如果不是今晚,日后绝对无望,便搏上一把。
变脸。他咄咄逼人,一耙倒打过去,“焦瑶,我不会走近你,也不必和我恩断义绝,我们两个人几年就这样相互扶持走过来,难道你会想我是要伤害你,今天晚上才导了这一出戏吗?还是我为了要当看客揭你伤疤?你是蠢笨还是绝情?我若上前一步,你就真的决心和我关系绝尽?”
“就算我讲你还是不会理解,你大概还是觉得我蠢笨绝情!”
“我怎么不会理解!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理解!”
理解?焦瑶呜咽,他给她的震撼太多。是失望?是气愤?是委屈?还是温暖?
周晓星扶住她颤抖的肩头,“瑶,请你相信我,相信我好吗?”
“我是蠢笨,我信自己终生不会幸福,你若能理解?”焦瑶终反问出口。我怕你觉得我可笑。
周晓星冲口而出,“我不能理解,”
焦瑶彻底凉了心。
“凭什么你终生不会幸福,你相信,我不信。谁说你不会幸福?我年年生日许愿你幸福,月月初一十五烧香许你幸福,我日日祈求上帝许你幸福。你若还不信,我和你一样,我去求佛,我去庙里一步一拜给诸神上香许你幸福,我愿折寿几十年许你幸福,我不信你会不幸福,你信吗?”
焦瑶涕不成声。
“你一个人说的怎么算,你一个人说的怎么算。”周晓星呓语一般,竟比焦瑶还痴。
倒像周晓星得了病,回到家躺在床上蜷着身子,睁着黑漆漆的眼睛,隐隐看到玻璃上的影子,一夜无眠。
焦瑶的天地被周晓星那番慷慨之辞彻底搅动震撼。他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她知道他永远相信自己,他珍惜自己,即使是那么蠢笨又不可爱的自己,他愿意永远不放弃自己,陪自己成长。
“??谁说你不会幸福?我年年生日许愿你幸福,月月初一十五烧香许你幸福,我日日祈求上帝许你幸福。你若还不信,我和你一样,我去求佛,我去庙里一步一拜给诸神上香许你幸福,我愿折寿几十年许你幸福??”震聋发聩,一遍一遍,久久萦绕在焦瑶心畔。
0.3
他一天都没有和她说话。
周晓星步伐大一点,一前一后,焦瑶跟在后面。
像是他得了情伤,焦瑶要来赔罪安慰。
焦瑶:“你慢点走。”
周晓星:“我有点累。”
焦瑶:“要吃饭吗?”
周晓星:“我要去看我儿子。”
花花好像知道爸爸心情不好,静静地窝在他的膝上没有折腾,用小脑袋慢慢磨着。
他还是一句话不说,好像焦瑶深深地伤害了他。
“你干嘛老这样,一副受气媳妇的样子,是我惹你吗?”
周晓星柔柔诺诺,自认栽倒,“不是,是我惹你。”
焦瑶恨这种越来越浓烈的内疚感。怒了,“你活起来啊!”
周晓星黑黝黝的眼睛无辜地看焦瑶。
“你去吃饭,你去吃饭,我跟你说。”
眼睛放光,“来龙去脉?”
“来龙去脉。”
0.4
“我和陈迅因为红皮鞋有过误会,他送给我那双鞋,里面放了我们的第一张合照,我不喜欢那双鞋,一直没穿过,所以也一直没看见那张合照,搪塞着搪塞着,后来他因为知道我根本没有发现过那张合照,和我大吵了一架。”
“继续焦瑶,事情的部分真相算不得是真相。”
“可以吗?”
“可以。”周晓星握紧她的手。
“你知道我家人都不在我身边,我父亲还活着,其实因为母亡入狱,他们那场冲突,是因为我拿了他的钱去买红皮鞋。”焦瑶此时说出没有想象中的不可接受,缓和了很多。
周晓星轻轻抱住,轻拍她的背,一下一下。
红皮鞋原来是这样挂钩,她的红皮鞋代表她的不幸福。
她会幸福,对,是这样,现在我如果让她坚信她会幸福,死扣会解开。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吗,现在太迟才懂得。
“我每周去庙里上香许你幸福,好吗?”
“你昨天还说每天!”
“好,我把我家修成寺庙!”
焦瑶佯装打他,一下被他搂入怀中。
因为你坚信自己不会幸福,你才更加不会幸福。
因为你坚信自己不会幸福,你才更希望人人都幸福。
“作为回报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