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成为一个小说家啊!”杨浩自言自语,起身,再冲了一杯茶,继续阅读。
“我和我的弟弟渐渐长大。
“平淡的生活,每天都生活在买菜,做饭,扫地,擦桌子,洗衣服、被褥;房租,水电费,买衣服讨价还价;冲煤气搬运费贵了,自己到煤气站去冲;三轮车夫多收了一块钱,便也歇斯底里地谩骂起来。母亲终于变得跟其他女人没有什么区别了,一定要说有点区别,那就是家里依然养着很多的花花草草,有相同爱好的人来到家里,她就会乐此不彼地介绍这是什么花,有什么特点,寓意着什么,甚至古人写过什么诗,她也会吟诵一两句……这个时候,她会绽放一点笑容,而这一切跟父亲都是无法交流的。母亲依然会挤出一点时间去新华书店看会书,那都是以我们姐弟俩看书为缘由,遇到喜欢看的书,会看看价格,吞口唾沫,跺跺脚,买一本回来,只要是花了钱,买了书,被父亲发现,总少不了一顿家庭口角。只要经济条件允许,她会带我们姐弟俩去电影院看个电影,也不管电影是喜欢看的还是不喜欢看的,用母亲的话来说:‘只要是电影,都倾注了艺术家的心血,都是值得用审美的眼光去看的。’
“在母亲的熏陶下,我和弟弟长大后都喜欢看书,看电影,研究花草。
“后来,我上了幼儿园。就在我们居住的房子的楼下,叫民工子弟幼儿园。说是幼儿园,其实就是几间宽敞一点的屋子,基本上看不出幼儿园的样子,老师也是附近的妇女组成的。母亲跟父亲商量是不是可以换个幼儿园。被父亲一顿训斥:‘有幼儿园读就不错了,你看看我,不用说幼儿园了,差点小学都没有毕业,现在照样挣钱养家。’
“母亲知道跟父亲已经无法交流,终于开始看不起她的丈夫了。他野蛮、自卑、没文化、缺乏恒心,凡事只求一时痛快。对于这些,父亲也是很敏感的,他也开始忽视她,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哄着她,顾及她。一场可怕、残忍,你死我活的斗争悄无声息地在夫妻之间展开。她努力迫使他明白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尽管他跟她天禀差异悬殊,他只注重纯感官上的爱与享受,她却拼命地跟他讲道德,讲文化,说故事,说是孩子长大了,要做榜样,他受不了——这简直要让他发疯。
“于是,工地里,酗酒啊,打架啊都有父亲的影子,有时候还未这些事情弄去派出所。从前,父亲都是作为保释人的身份参加的,现在常常作为当事人出现。这也是母亲无法忍受的。
“那时候,父亲的脾气就变得急躁易怒。稍微有一点吵闹声,他就蛮横地吓唬我们,再敢闹,他就会用力地扭我们的脸颊。然后,母亲就一连几天生父亲的气。他呢,就出去喝酒。她对他干些什么漠不关心,等他回家时,就开始讽刺奚落他。
“父母之间感情的在冷战中疏远,使他有意无意地粗鲁地冒犯她,而以前他却不是这样。他们水火不容。她对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能满意,她认为他应该做的更多更好。她竭力要他成为一个高尚的有文化的人,这个要求超越他所能及的水平,因此,反而毁了他,也伤害了自己。但她没有放弃自己的价值标准。
“我快读完了幼儿园,要上小学去了,母亲跟父亲商量:‘幼儿园在哪里读书,都好说话,但是,现在要读小学了,你看看怎么办?我们这里附近的学校都是要收借读费的,借读费可不便宜,无论哪个城里的学校都是要上万块的。’说到钱,父亲就有了商量的余地,说实在的,一万块得让父亲在工地里干上两年。那时候,两万块就是一个县城里一套房子的首付款了,这个他算得很清楚。两个孩子长大了,借读费就得读掉一套房子的首付,那还不如把这个钱拿来买房子,城里有了房子,借读费就可以免除了。
“就在那个春节,父亲发动全家人,东挪西借,凑齐了两万块钱,在达县县城里买了一套房子,也就是我现在可以回家的那套房子。父亲是建筑工地的包工头,但是,对于装修啊等事情也是熟门熟路的,几个月的时间,就把一套房子整得像模像样。
“母亲是最为高兴的,终于可以把全部的爱放在我们姐弟身上了。父亲在庆州市区工作,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回到我们身边。
“母亲的生活又发生了变化,这里的房子比在庆州市区里的房子宽敞了许多,那时候,父亲的收入也增加了不少,每个月除了还房贷以外,生活比之前轻松了一些。于是她又开始在阳台大上养花种草,而且品种越来越多;周末,雷打不动陪我们姐弟逛新华书店;有机会就要去看电影,虽然那时候的电影院不太干净,但是,母亲还是很愿意去的。
“渐渐长大。父亲跟母亲的战争还在继续。我和弟弟基本上跟母亲统一了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