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低下头,看着尸体:"这个卢宾,路引上写的是游学,他一个河南的小小秀才,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游哪门子学?其中必有缘故,唐捕头,要麻烦您把客栈里其他的人带到一楼大堂,凶手很可能就在其中。"
唐天豪应了一声是。
客栈大堂中站着老老少少有十三个人,神情不一,但看到坐在那里的天衣,都露出恐惧的神情,只因为那身官衣太过骇人,锦衣卫,这在老百姓心里可是能吓死人的。
以天衣超人的记忆,看过一遍案卷,就将眼前的所有人都一一对上号。
打头的两个中年人,都是孔武有力,腰中别着短刃,神情有些恍惚,脸上长着络腮胡子的是镖师周立,白面短须的是王武,这两个镖师带着趟子手赵大,王朗,李泽平从河北沧州押镖送到京城茂祥商号。
这一男一女是小两口,河南人氏,男的叫王思诚,家里薄有家产,父母双亡,旁边有些战战兢兢的是他新婚妻子董婉,路引上注明是来京城落户。
正在窃窃私语的两个商人,穿着薄薄的绸缎长袍,年龄相仿,都是三十多岁,胖胖的叫尹恩明,瘦一点的是陶谦,也是河南人氏,经常往来京城做买卖。
九个客人,来历清楚,看不出与此案有何关联。
剩下的就是客栈的两个小伙计,均为京城人士,王五和赵四,穷人家的孩子,没有人给起个大名,随便用兄弟排行来叫,大多数人家都这么省事。
厨子李老刀,长得肥肥胖胖,充分证明了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这句名言。
剩下最后一个是客栈里打杂喂马的老头,苍白的头发,满是皱纹,稀疏的长着几根胡子,案卷上注明这是个哑巴。
这十三个人在天衣脑海中一一过滤,他意识到了,这个案件有一些棘手,称不上什么密室杀人,因为这破客栈处处漏风,但是还没有实际上的嫌疑人,这十三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天衣陷入了沉思,破案不是他所擅长的,但是一理通百理通,前世看过柯南金田一福尔摩斯演绎法的人,对破案都不陌生,从细节上入手,去除所有的不可能,唯一剩下的答案,无论多么的荒唐,那也是标准的答案。况且这个时代的人也作不出天衣无缝的案件,电视剧中那些完美的犯罪只是小说家的构思,呵呵,也没见哪个写悬疑小说的敢去杀人放火。
"唐捕头,这个店主孙富入籍在哪办的?"
唐天豪略一思索,朗声回答:"这南城是顺天府治下大兴县的范畴,孙富的入籍手续应该是在大兴县办理。"
天衣眉头皱了起来,他毕竟不懂这明代的衙门构成和职责,可是再不懂也知道,辖区内发生命案,县衙竟无人在现场,这绝对是不应该的。
"大兴县何在?"
唐天豪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几个捕快:"大兴县县尊没来么?"
一个捕快上前一步,吞吞吐吐地说道:"老爷子,早上的时候大兴县的县丞带着杵作来过,就是他把公文给了咱六扇门,兄弟们到了以后,小五子和他顶了两句,他一甩袖子就走了,然后大兴县就没人来过。"
唐天豪气得直哆嗦,他知道这几个后辈非常骄狅,但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连轻重都不分。
"你,你们,你们真的很好!"唐天豪再也说不下去了,颓然跌坐在凳子上。
几个捕快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些不以为然。
天衣翘起二郎腿,看着自己的手,头也不抬。
"区区一个六扇门不入流的捕快,不知道仗了谁的势,竟然敢顶撞朝廷命官,真是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一个二十多岁的捕快踏上前一步,大声喊道:"我叫童明,别人都叫我小五子,一人做事一人当,爷不怕死!"
天衣眉头一皱,冷啍了一声:"怕不怕死姑且不论,你是谁的爷?"
唐天豪大惊失色,赶紧一揖到地:"百户大人,百户大人且息怒,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口没遮拦,您大人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
童明双眼通红大吼一声:"唐叔儿,您别求他,不过是一死而已!"
天衣弹弹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区区的刑部,竟然让尔等骄横至此?老猴子,将他拿下,囚禁诏狱,到卫里说一声,没有本官的允许,谁如果敢放了他,那本官就打杀了谁!"
所有人浑身一震,童明倒退两步,撞到了金大牙的身上,金大牙低低狞笑了一声,探手按住了他的脖子,童明本能地右肘向后用力顶去,金大牙放下抓脖子的右手,格开顶过来的右肘,左手闪电般切在童明的颈部,童明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唐天豪扑通一声跪在天衣面前,老泪纵横:"大人,开恩呐!这个小子是俺老友的儿子,年少气盛,但人不坏,请您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天衣叹了口气,托起唐天豪:"唐老捕头,年少气盛不是坏事,不气盛能叫年轻人吗?可是这里是京城,小五子这个性子,如果不打磨一下,早晚会出大事,我与他无冤无仇,更不会因为几句口角要了他的性命,不过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如过江之鲫,哪一个伸伸手都会要了他一家子的性命,这样吧,看在你的面上,本官囚禁他三天,略作薄惩,希望他经此一事,脾气性格可以收敛一点。"
唐天豪清楚,这的确是最好的结果了,顶撞上官,气焰嚣张,不打死他也要让他在床上躺几个月,这个小五子,实在是惹事的根苗,看来要和老友商量一下,这六扇门他是呆不得了。
捕快们眼看着金大牙将晕过去的童明搭到马鞍上,策马远去,个个沉默不语,低着头沮丧若失。
唐天豪看着手下的这些捕快,苦笑了一声,对天衣深施一礼:"谢大人教诲,小老儿亲自去大兴县赔礼道歉。"
天衣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