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穿着箭袖短衣抱着妹妹,身边跟着莺莺和重阳,走出府门,天气已经入秋,叶子还没有完全枯黄,到处还可以见到绿色。
穿过巷道,坊市中喧闹的声音突兀的传了出来,与外城的街头相比,坊市更加热闹,更加繁华,多了许多新开的店铺,阵阵吆喝声此起彼伏,增加了许多烟火气。
天衣把妹妹放在卖馄饨面摊的凳子上,招手叫重阳和莺莺坐下,每人叫了碗馄饨,自己又去旁边给妮妮买了个糖人,妮妮开心地拿着糖人舍不得吃。
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乞儿拄着拐杖,托着破碗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蓬头垢面,看不出模样,这一路上人人掩鼻躲开,两个乞儿脚步越来越艰难,妮妮跳下凳子,跑到他们面前,把手里的糖人递了过去,娇声说道:"饿了吧?先吃个糖人,我叫我哥买馒头给你们吃。"
个子有点高的小乞儿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有些自惭形秽的退了一步。
另外一个略矮的乞儿双手抱拳,躬身说道:"多,多谢。"伸手接过了糖人。
天衣仔细打量了一番两个小乞丐,看样子年龄都不大,和自己相仿,衣服长长的,胡乱的挽在腰间,祼露出的小腿上有几块伤口,已经化脓了,散发出阵阵恶臭。
他微笑着说道:"过来坐,先吃点东西,然后找个郎中给你们处理一下伤口,看样子是狗咬的吧?"
两个小乞儿流下了眼泪,泪水在脏兮兮的小脸上划出几条道道,高个子的乞儿说道:"前几天去讨饭,那个人家不光不给,还放狗咬了我们。"
天衣点点头,转头叫了一声:"老板,做两碗面。"
一旁忙碌的摊主应了一声。
妮妮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坐到了莺莺身边。
天衣让两个乞儿坐下,蹲下身子检查伤口,两个乞儿浑身颤抖,泪如雨下。
在他们不远处,站着一个九岁,浓眉大眼,下巴微微翘起的男孩,惊讶地看着子羽他们。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白面无须的青年人,有些阴柔,眼睛不停的看着四周,而在他们不远处,散落的站着四个挎刀的黑衣男子。
突然一声马嘶,震耳欲聋,所有人向声音方向看去,一匹马拉着一辆装饰豪华的车狂奔而来,车上不停地传来惊叫,车后面拖着一个人,已经没有了声息。
惊马咆哮着,直向天衣等人冲来,路边的小摊纷纷被撞翻,已经有几个行人被踩伤。男孩身边已经围上了一圈人,白面无须的青年人忙把男孩护在身后,小男孩丝毫不害怕,偷偷看着。
天衣来不及多想,大叫一声:"重阳,护住妮妮和莺莺。"
重阳暴喝一声,全身肌肉坟起,双手一抖,两枚飞刀滑落在指间,闪在妮妮豆豆身前,但重阳知道,自己的飞刀很难对惊马一击毙命,反而会更加激起惊马的狂性。
转瞬之间惊马已经到了天衣面前,这是一匹控车的劣马,灰色的鬃毛,眼睛却是血红,喷着粗气,向天衣飞速撞了过来!妮妮和莺莺吓得大叫了起来……
天衣长啸一声,身形拔起,跃到半空,右拳闪电般击出。
一声闷雷般的声音响起,天衣的右拳打在惊马的额头,惊马狂嘶一声,前蹄跃起,又无力的落下,整个身子带着车子歪倒了下去。
天衣一个闪身,扳住车辕,劲力涌出,手上青筋暴露,将车子稳住。
重阳急忙过来,割断了车上的套索,惊马这才轰然倒地。
天衣轻轻放下车辕,对车内说道:"没有事了,请下车吧!"
良久,车门的挑帘打开一条缝,一双惊慌失措地眼睛看了看外面,见所有人都惊惶未定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这才醒过神来,带着哭腔叫道:"小姐,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得救了。"
天衣退后一步,蹲下身子仔细检查已经不再抽搐的惊马。
四周的人群这才反映过来,刚才的一幕惊心动魄,如果惊马冲进坊市,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那个男孩仍然还在想着天衣那凌空暴击的一拳,见他在查看惊马,忙推开身前的人跑到天衣面前,挠挠脑袋说道:"大哥,你好厉害。"
天衣头也不抬的回答:"没什么厉害的,你的护卫个个比我强,只是他们为了保护你不出手罢了。"
阴柔的青年低声问道:"真的很厉害吗?"
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答道:"一拳打死惊马不稀奇,但是这个年龄能打出这等刚猛无俦的拳劲,是我见过的第一人,即使是大宗师少年时也没有这个实力。"
这个青年的面色凝重了起来:"查一查,这是谁家的子弟。"
黑衣人躬身答是,背转身形,双手划出几个手势,隐在围观人群中的两个人悄然离去。
天衣站起身,嘴角带出一丝冷笑。
那男孩拉住天衣的手,眼中满是崇拜的说道:"大哥,我叫朱祁镇,你叫什么啊?可以把你的功夫教给我吗?"
天衣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朱祁镇?那个明朝在土木堡一役被瓦刺俘虏的皇帝?他的性格很有些冰冷,但也被这一声大哥打动。
他微笑着点点头:"我叫卫天衣。"
妮妮跑到子羽身前抱住哥哥,呜呜哭出了声音。
天衣这一辈子可能最怕的就是这个妹妹哭了,忙把她抱了起来,轻声地哄着,刚刚确实吓到了这个小萝莉,只是过程来的太快,有些反应不过来。
从车子的帘缝中,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天衣,惊惶之中满是好奇,一个细弱的声音从车内传来:"卫天衣?"
黑衣人在阴柔的青年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青年点点头,上前几步,低声对朱祁镇说道:"公子,五城兵马司的人马上就到,咱们该走了。"
朱祁镇点点头,恋恋不舍地对天衣叫道:"大哥,改天我去找你玩。"
妮妮娇憨的叫道:"这是我哥哥,不是你哥哥,不过我们欢迎你来玩。"
天衣用头顶了一下妹妹的额头:"霸道的小孩。"
妮妮嘻嘻直笑,小脸贴上了哥哥的脸颊。
朱祁镇被青年抱起,在黑衣人的护卫下离去。
四周吵了起来,人群纷纷闪开,一队顶盔贯甲,全副武装的士兵闯了进来,人们纷纷向一旁,天衣回头说道:"重阳,带妮妮莺莺和这两个小兄弟回府,找郎中治伤,这里我来应对。"
重阳应了一声抱起妮妮,叫上两个乞儿挤出人群走了。
兵丁们很快将现场围住,一个穿着山文甲挎着腰刀的大汉大踏步走了进来,看到现场一片狼藉,皱了皱眉头,一个兵丁蹲下身子检查惊马的尸体,站直身形,低声说道:"千户大人,马忽然惊了,跑到这里,被重物砸碎颅骨。已经死了"
千户点点头,四处看了看,见天衣在一边袖手旁观,喝问道:"哪家的小孩儿?站在这里干什么?"
天衣抱了抱拳,悠悠说道:"我也不想留在这,血刺胡拉的,不过这匹马是被我打死的,总要交待一下。"他说完转身要走。
千户急忙叫道:"等等!你说这匹马是你打死的?"
天衣转过身子点点头说道:"这里所有人都看见了,不会是假的。"
散落在四周的兵丁询问了围观的人,然后纷纷向千户点点头。
千户收起疑惑地神情,看了看死马,又看了看天衣,面色凝重了起来,良久拱了拱手:"本官五城兵马司左翼营千户石亨,请问公子大名?"
"卫天衣。"
石亨微微迟疑了一下:"卫?"
天衣唇边带了一丝微笑:"如果没什么事,我告退了。"
石亨盯着天衣,半晌说道:"请。"
天衣转头看了一眼马车,一双眼睛看着他眨了一下。
天衣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走出人群。
到了府中,福伯和景杰忙迎了上来,福伯上上下下看到天衣没有受伤,才放心的长吁了一口气,拉着他边走边埋怨,进了正堂,妮妮和莺莺跳了过来,天衣抱住了妹妹,自从母亲死了自己受伤以后,妹妹对自己痴缠的紧,已经到了寸步不离的状态。
天衣回头对福伯说道:"那两个受伤的乞儿怎么样?"
福伯叹了口气:"伤的有些重,已经去请郎中,我看了一下,再拖下去有生命危险。"
天衣把妹妹放在莺莺的怀里,说道:"我去看看他们。"
福伯和天衣向前厅的客房走去,景杰落后半步跟着。
景杰低声说道:"拉车的驽马,很少会惊,即使受到外界的刺激也不会这疯狂,其中必定有原因。"
天衣微笑着翻开手掌,指缝间出现一根漆黑的针,细若牛毛:"马的肛门下了几根这样的针,马越活动越往里进,呵呵,马儿又怎能不疯。"
景杰拈过牛毛针,闻了闻,眉头一皱:"这像是苗疆五毒教的零丁化骨针,但是没有毒,只有使中者麻木的麻药,哼,不管这马车是谁家的,是有人想制造事端杀人害命。"
京城一家府邸,一间宽敞的书房中,一个中年人盯着书桌上放着的四根牛毛针,脸上神情严肃。
书桌前一个家丁打扮的瘦小男人微微躬身低声说道:"老爷,这是五毒教的化骨针,拉车的马两个耳中各有一根,尾鬃的肛中有两根,这是想致小姐于死地。"
中年人缓缓站起来,绕开书桌踱了两步,压低声音说道:"这个毒妇,处心积虑,不容我娶妾,逼死阿真不算,连我的女儿都不放过,如若不是她的父亲是内阁的次辅,我尹茂卿怎么会留下她的狗命?阿福,你和阿寿马上送小姐回浙江老家,交给我姆妈。"
瘦小男人低头应是。
尹茂卿继续说道:"救我女儿的少年是什么人?"
阿福嘴角牵动了一下:"是新建伯卫境的儿子,叫卫天衣。"
"卫境?呵呵真是冤家路窄呀,如果当年卫境不是得罪了那个人,也不会困守山海关十年,也罢,不要理他了,以后有机会再谢谢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