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没有力气再动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人进来。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看不清眼前的人，也不敢去想眼前那人是谁。

丞相穿着便服，倒也像一个平常老百姓的样子，头发也白了，胡子也白了，脸上是皱纹，那双手也是干枯的。

他老了。

自回府一直心惊胆战的，终于等到了传唤，可以接儿子回家了。

“亦儿……”

沙哑的声音彻底击溃了宋亦，他忍着身上的疼痛，直起身子。

他看到爹的手举了起来，以为他又要打他，紧闭双眼，感受到的却是那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爹，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宋亦顺着那只手看着面前的人，眼里闪过痛苦，声音哽咽。

“爹从没抛弃过你，爹来接你回家了。”

那是他以前从未听到的温柔言语。

以往等待他的，只有严厉的目光，和冰冷的话语。

宋亦彻彻底底失败了，他从心底对生活拥有了那么一丝希望。

……

宋亦被带走了，听说和丞相离开的时候，很高兴，脸上都带着笑。

她很久没看他那样笑过了。

果然，他们本身就不合适。

……

没过几日，丞相递了奏折，请求告老还乡。

皇上虽说舍不得，但还是同意了。

今天便是他和宋亦走的日子。

皇上偷偷从城墙上看他们离开，眼眶泛红。

这个从他登基之后就一直跟他作对的老东西，今天就要走了，他还不能光明正大的看他。

舍不得他走，可是又怕他去了，他又真的留下了。

忠言逆耳，他就是不喜欢听，心里面却清明的很。

“父皇，前丞相有一封信交给你，顺便将相府里的大半金银都交给了国库。”

夜明月看着他这样，心里面也不舒服。

谁都知道，丞相是个忠臣，为夜国做过的事情大大小小也有数百件。父皇虽然一直很不耐烦他这样太过刻板的人，每件事却都会细细斟酌，觉得还是丞相说的对。

皇上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发现竟是自家女儿，赶忙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不符合仪态的地方。

咳嗽了两声：“朕不是来看丞相的，现在也不过是被风沙迷了眼睛。”

夜明月低头向下看，宋亦一身白衣，身上的伤看起来完全没有大碍，脸上带着久违的笑。

前丞相慈爱的摸着他的头，似乎在说些什么，她离得太远了，只能看见宋亦很高兴。

“他们这个样子，倒也是好。”

夜明月见了，也只是笑笑，感慨一句。

京城的神仙公子宋亦没了，留下的只是一个已经得到世间最平凡之物的普通人。

宋亦似乎是察觉了她在看他，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作揖。

他说了两个字：

再见。

可是离得太远了，终究是什么都听不到的。

皇上从她手里接过信，打开。

眼眶瞬间含满了泪，委委屈屈对着女儿讲：“人到中年，眼泪就控制不住。”

夜明月拍拍父皇的肩：“这是病，得治。”

这句话一下子就皇上把泪意给憋住了，不满的哼了一声，去看那信。

那信中所述，尽是国家大大小小的事情，若和县的被水淹了，需要派人打理，哪个地方又是旱灾严重，闹饥荒。

本来还是很好的，让他生气的是信中最后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