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柒到达燕国大半个月,除却那次茶楼之行,着实还没有出过门呢。
随着马车摇摇晃晃的行驶,苏柒忍不住好奇,伸手撩起车帘,眨了眨眼好奇的看着外面的景色。
宽阔的西坊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集市,路过的商贾小贩和路人吵嘴,带着家仆的锦衣少爷挥金如土,人气喧嚣声一下子涌入耳内。
苏柒喜欢这般热闹的景象,便一直撩着帘子看。
“太吵。”坐在车厢另一边的李暄淡淡道,苏柒只好乖乖的收回手坐好。
李暄却是抿唇,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你那么怕去刑部?”
其实自始至终李暄根本没有说出什么恐吓她的话,但苏柒自从意识到细作会被送入刑部大牢之后,就格外的乖巧。
完全没有了之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不拘礼数的样子。
这让李暄很是好奇。
“当然怕的呀!”苏柒很认真的说,坐在车厢里也不安分的小幅度踢着脚尖,使得脚腕上的银铃响个不停。
“小女子身娇体弱,又无防身之能,进了刑部怕是任何一道刑罚都受不住。”
“殿下想知道什么,阿柒都会说的。”她冲李暄笑着,旋即又歪了歪头。
“但只怕阿柒说什么,殿下都不会信。”
李暄听她说着,手里摩挲着腰间玉佩,半晌后勾了勾唇,淡淡道。
“那倒不至于都不信,你且说说看,信不信,信多少,由本王而定。”
没人能摸清李暄究竟在想什么,当然,有一部分原因可能也是不敢去摸清。毕竟老虎的心思,谁也不敢去想当然的猜。
哪怕这只老虎有时候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很好。
“好说好说,”苏柒俯身趴到两人中间的矮几上,手腕抵着下巴一开一合道。
“其实阿柒喜欢的不是燕君。”
闻言李暄抬眼看她,等着下文。
“阿柒喜欢的,一直都是靖王殿下呀。”
她看向对面表情毫无动摇的人,一如既往的笑弯了眉眼,可爱而又让人心生好感。
“殿下什么时候能像在周国那时一样喝醉呢?”
“为何?”李暄问。
“因为殿下喝醉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好看。”
那夜周国的皎皎明月,都没有那个在月下独饮,眼眸间都透着微醺的人更夺人眼目。
初见李暄的苏柒觉得,自己的眼睛再如何被夸好看都是假的,眼前的人才是人间真绝色,只要他想,站在那里便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并且无人可以撼动其左右。
闻言李暄眼眸深邃毫无波澜起,马车恰巧停到了目的地,听着外面敲锣打鼓的喜庆之声,李暄只在起身之际不咸不淡的回了她一句。
“真是放肆。”
王室血统其实不比平凡人优秀到哪里去。四国之中大概也只有依山旁水的赵国平均颜值高一些,临海的周国仗着与外族通婚而各色美人多一些,在塞外的辽国和他们连体型都不是一个画风的。
燕国只出了一个绝色李暄,却堪比其他诸国加起来。
不过这绝色带刺,旁人也只敢看看。
梁王李逸之长相也并不出众,只是身长欣立间,颇有些温润儒雅的气质。一眼就能看出他是那种锦衣玉食堆砌养出的,从小醉心画作的人。
燕国以白色为尊,喜服内为正红,外为姜白绣图,男为琴,女为瑟,寓意琴瑟和鸣。李逸之气质如玉,这般穿起来也是好看的让人啧啧称赞。
不过让苏柒有些坐立难安的不是李逸之,而是从始至终端坐在堂上的少年燕君——李弘承。
饶是苏柒脸皮厚的很,也架不住李弘承一直放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
其实其他人也看到了苏柒,毕竟这可是李暄头一次在这般场合下身边带人。
还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女子。
不过别人再怎么窃窃私语也不敢真的直言问李暄。
“礼成!送入洞房!”
喜娘在礼乐声中向后殿走去,姜白色末端的大红长摆落在坐在外围的苏柒身旁,一阵清香扑面而来,苏柒抬头刚想随众祝贺一句,目光却是触及到了这新娘子左手手腕。
不自觉的瞳孔一缩。
那白皙若脂的纤纤手腕上,带着一个翠绿欲滴的手镯,成色水润,乃是绝佳的上上品。
是茶楼那日,傅霆临走前在巷子里所见的人。
只是一瞬间,李暄便察觉到了苏柒的异样,向她投来询问的目光。
“这个新娘姐姐……”苏柒回头一如往常的笑着,微微侧身离李暄近了一些,低声道。
“她身上好香。”
李暄许是方才跟着众人饮了一杯喜酒,此时身上略有些不明显的酒气,闻言笑了笑,摇头轻斥她。
“不许胡说。”
酒过三旬,新郎李逸之已经不胜酒力的告辞了,留下一众宗亲权贵自己乐。本来还有人想趁势敬李暄几杯,却瞧见一直坐在堂上的少年向这个方向走来,便识趣的作罢了。
“兄长。”李弘承今日也穿着喜庆的深红服饰,玉白长甲,墨发束冠,高高的垂在身后,露出了偏小的脸庞,更显年少。
“弘承。”李暄起身,苏柒不免也跟着起来,在下首俯身行礼。
李弘承虚扶起李暄,只道,“兄长陪孤去院里散散酒气吧。”
李暄点头,起身之际看了一眼苏柒,后者回以浅笑“阿柒在此等殿下和君上回来。”
梁王府不算很大,不过李逸之是个画家,府中的布景出自他手,极为赏心悦目。院中置了小小的莲花湖,假山重叠,隐隐约约的,人走在鹅石小路上,山回路转之间颇有情趣。
“既然并非细作,兄长怎么不纳为妾?”李弘承直言问道,眉眼稚气,却很是清明直白。
李暄沉吟片刻,斟酌道“她的身份不明,还需再查。”
“既然有问题,直接送入刑部不就行了?”李弘承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冷声说。
踱过一耸假山,李暄立在视野开阔的水边,伸手抚上白玉砌栏,叹道。
“这件事急不得……”
“有何急不得?”李弘承打断了他的话,轻笑。“兄长莫不是看上了那女子吧?”
不等李暄回答,少年又咄咄直言。
“没问题不纳妾,有问题又不送往刑部。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暄放在白玉砌栏上的手微微用力,面上还是解释道。
“她身后必然有人指使,此人藏得太深,若是贸然送入刑部,只怕什么都查不到。”
“孤管她身后的人是谁!”李弘承忽的高声反驳他,眼眸狠厉道。
“既然有问题,孤就不会放过她!”
闻言李暄猛地一怔,片刻晃了神般,仿佛抓住了什么。突然轻声询问李弘承。
“李遗呢?”
“兄长这么在意那个女子吗?”李弘承唇角上扬,一副和大人吵架赢了一般的神情,只道。
“那她就更加必须死了。”
莲花湖上的秋风吹过,一阵阵凉意沁人心底。
而此刻梁王的喜宴上,在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已经消失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