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贺小寺两眼一直在放空,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旁边的邵时柏皱眉,微滋一声,捏紧了她的脸:“你想什么呢?”
贺小寺吃痛,下意识去抓捏自己脸的手,邵时柏却如触电般赶紧收了回去,贺小寺的心里是有那么一丝诧异的,不过心想邵时柏向来有洁癖,也就没在多想了:“我,没想什么。”
知道贺小寺不是什么事情都挂在嘴边的人,邵时柏又开始猜测起来。
难道……
“你不会在还在想今天晚上那副画吧。”
贺小寺抿嘴点了点头。
邵时柏深吸口气,使劲揉了揉她的头:“第一次画,难免会出现问题,况且这个尹文老师也是带出来过美的人,对这些东西严格要求也不奇怪,别想那么多,看开点。”
“不是。”贺小寺眨着眼认真思索道:“我没什么情绪,说实话他能提出来问题我听开心的,我只是在想该怎么改……”
“a。”这个字他说的太轻,以至于贺小寺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还以为你……”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算了,管你那么多干嘛,又跟我没关系。”
说罢,邵时柏提了提他的单肩包向学校方向走去,没在理身旁的贺小寺。
贺小寺知道他这是不想跟自己一块儿走了,条件反射想跟上去,没走两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住校了,眨了两下眼,心理暗暗有些失落。
自打尹文与中正两位老师开始带他们课后,整个画室的时间一下子被利用起来,今天素描明天速写后天色彩,原本时间还算充裕的学生们一下子增加了不少紧张感。
“啊……”柳十三好死不活的靠在软椅上,头超后仰着,似乎用尽全身力气道:“这还没到高三呢,我就已经提前体验到了高三的痛苦。”
“不是吧十三,这你就熬不住了。”牛百探过脑袋好笑的看着她,用新买的还未用过的大毛刷刷柳十三暴露在外的脖子。
柳十三不耐的拍开他:“你个偷偷玩游戏的没资格说我。”
“偷玩游戏怎么了,放学之前我肯定能比你先画完。”牛百自信坦然道。
“呸,懒跟你计较。”柳十三翻个白眼不在理会,翻个懒腰直接倒在雪桃儿肩上,抽鼻子一闻瞬间兴奋了:“桃儿,你偷吃什么呢。”
雪桃儿动作自然的从软椅旁边的小挂袋中拿出半包薯片,塞到了柳十三手中。
“好你个雪桃儿,偷吃了大半天才告诉我。”柳十三捶她一下,带着愉悦的笑容吃了起来,并顺手往后传递:“小寺,薯片要不要。”
贺小寺晚上画画的时候会屏蔽大部分声音,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模样大家有目共睹,一般也不会打扰她,不过分享食物这种事当然得打搅打搅。
小寺回头微笑着拿了一片,毫不客气。
一旁的孔程孔早以贪图薯片好久,待柳十三在晃动手示意他们自己拿时,孔程孔兴奋伸爪,扑了个空……
薯片整包被牛百劫了去,丝毫不客气的往嘴里倒。
孔程孔瞬间变脸:“喂牛百,我先伸手的。”
“我先吃到嘴里的。”牛百嬉皮笑脸道。
孔程孔怒目相向:“有完没完牛百,每次那边有零食都是你劫走,我一口都吃不到,你干嘛要针对我?”
“我什么时候针对你了。”牛百耸肩很不可思议:“话说孔美女,吃包薯片你也要跟我较劲,多大了你,十三岁有没有?”
贺小寺缩缩头,嘴里还含着半片薯片,知道两个人要闹,专门给腾了空间。
“谁十三?过了生日我就十八了!”孔程孔很较劲,马尾跟着头的幅度晃的像一条瀑布。
“看不出来,刚好我过完生日也十八,但为什么我看起来就像你爸爸?”牛百挠头。
“你爸爸个脑袋!”忽然有人抽走牛百手中的薯片,一巴掌响亮的拍在牛百脑壳上。
牛百吃痛,整个人缩了一下,猛回头一看,王纸正掐腰盯着他。
“……呀……”牛百愣住,赶紧拿笔画。
王纸又盯向孔程孔,卑微的小孔畏畏缩缩道:“老王,那包薯片……”
“还想!”王纸做出要揍人的假动作。
孔程孔赶紧捂头画画,也不敢在说话。
“我才一会儿不在,就有人开始当别人的爸爸了。”王纸甩着零食袋,质问道:“谁的?不知道上课不能吃东西。”
柳十三与雪桃儿畏畏缩缩的没举手,秉着反正不说也不能把她们怎么样的态度乖乖画画。
“老,老王……”牛百举起手,微微指向柳十三,柳十三的表情瞬间变了,慌得很明显。
不过牛百没指她,饶着弯儿又指到自己身上:“我的。”
王纸看了一眼有些慌乱的柳十三,抿了抿嘴没说什么:“明天晚上给画室所有人买,一人一包,听见没有。”王纸晃着塑料袋道。
牛百带着痞笑,嬉皮笑脸的应和:“听到了听到了。”
“你们啊。”王纸指着画室的学生:“别以为才高二就不当回事,现在严一点,你们高三就能轻松一点,咱们的老师随便拿出一个来都能带你们上美院,现在三个巨头加起来教你们还不乐意,整天就知道耍小聪明偷懒。”
王纸估计是到了更年期了,以前还没觉得他这么能说,现在比老妈子还能唠叨,说的话刚开始还听一听,到了现在也没什么人想听了。
“不过呢。”王纸的语气收了些刃头,笑道:“毕竟是高二不是高三,知道你们累,所以,我来带给你们一个好消息。”
一听好消息,大家就起起轰来,一个个兴奋起来。
“什么好消息啊?”柳十三把椅子往前拖了拖,眨着带星星的眼睛好奇的问。
“这时候你倒挺积极的。”王纸好笑,道:“出去写生的时间定了,地点也定了。”
“哇!!!!”
“写生!写生!写生!写生!”
一听写生,同学们更加兴奋,直接高声叫了起来,连成一片,直接把王纸的声音淹掉了。
一边说着安静安静,一边开始公布信息:“时间定在五月一,去石板岩写生三天,都听明白了吗。”
“石板岩?”牛百疑惑皱眉。
“老王,石板岩在哪?”柳十三也好奇的问。
“柳十三你是猪啊,石板岩都不知道。”邵时柏远远的吐槽。
“我呸,就你聪明!”柳十三没好气的怼他。
邵时柏摇摇头,一副蠢到无药可救的样子,扬扬开口道:“太行山石板岩,位于河南省林州市西部,是写生人的圣地,这你都不知道,还学什么画画。”
其实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贺小寺也是其中一员,毕竟只沉在专业书里的世界了,写生什么,还真没想过。
惭愧惭愧……
贺小寺默默低下了头。
“石板岩五月份该开的都开了,天气也暖和,有山有水的,校长还要专门带烧烤架过去,请你们吃烧烤。”王纸笑道。
“什么,烧烤?!”柳十三眼都直了:“校长真请客啊!”
“渍你脑子里怎么只有烧烤。”王纸道。
“十三,你还真跟小猪一样,就知道吃。”牛百笑眯眯的,想过去捏她的脸,被她无情拍回来了。
“别光想着吃,烧烤跑不了,重点是你们准备好写生的东西,速写纸速写板还有画色彩的东西,不带不准去,都听明白没有。”
“明白!”大家齐声欢呼。
“好了,继续画画。”王纸安排完准备走,虽说让继续画画,但大家都炸开了锅,根本坐不住,交头接耳聊个没完,王纸也睁一只眼闭一只,没管那么多。
都走出了门,王纸又忽然回过头叫道:“奥对了,邵时柏,回头你把大家的写生费收一下,我在微信跟你说。”
邵时柏点了点了头。
提到钱,一直都没怎么说过话的贺小寺才注意起来。
对啊……写生得交钱。
放了学,贺小寺跟在邵时柏身后,犹犹豫豫,低头抿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邵时柏察觉到她的奇怪,手顺势搭在贺小寺肩上,也不说话,反倒等着贺小寺开口。
“那个……”贺小寺小声的开口。
“嗯。”邵时柏也用同样的声调回复,候结的震动若隐若现传到贺小寺发梢。
“我就是想问问,写生要交多少钱啊。”那一瞬间,贺小寺的小心翼翼仿佛在邵时柏的心上开了一道口子,乱七八糟的想法瞬间在脑子里炸开了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那么多,明明只是简单的一个问题,他只要回答就好了。
难道是心疼她了?
不,贺小寺看起来不像是需要被人心疼的人。
至少与他交往的女朋友中,只有那种软糯可人的女孩子才需要被人心疼,而贺小寺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女孩儿。
邵时柏的心跳声出卖了他的多虑,连忙放下搭在贺小寺肩头的胳膊,与她拉开了距离。
“五百四。”邵时柏冷漠开口,也不去正眼看她。
“啊……五百四……”贺小寺垂着头,抓着车把的手紧了紧。
“你。”邵时柏深吸口气,犹豫一刻道:“你不会连五百块都拿不出来吧,那还学什么画画。”
贺小寺确实拿不出来,咳嗽两声,年轻人的虚荣心作祟,她仰着头道:“怎么拿不出来,五百块而已,我早就准备好了。”
邵时柏皱眉低头看着她,他知道贺小寺在撒谎。
不过贺小寺没察觉,继续推着自行车往前走:“写生的事情王纸早就打过提醒了,怎么会不准备点小金库呢。”
这话贺小寺听着没什么问题,不过在邵时柏看来,就有些地方不对劲了。
“写生的钱,你家里人不给你吗。”怀着好奇的心情,邵时柏停下了步子问她。
贺小寺也停下了步子,邵时柏的一句话像是刀子一样直直的捅到她胸口,眼睛忽然就开始泛酸,没敢回头,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这么狼狈的样子,也不想让别人介入她的生活,无论那人是好还是坏,强压着哭腔,贺小寺的声音散着丝丝颤抖:“给啊。”
“我的小金库就是他们给我的。”
贺小寺回头,笑的特别爽朗:“你想什么呢,我很幸福的。”
说完,贺小寺头也不回,快步推着车子走掉了,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没跟邵时柏说再见。
邵时柏一个人立在原地,思绪复杂。
他怀疑她在说慌,但是哪个环节在说慌,他不清楚。
两个人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一般人他早就看清了,但是朝夕相处的贺小寺,他却感觉越来越看不清了。
一个人回去的路上贺小寺仰着头努力平复心情,不停的深呼吸终于让她放松了下来,拍拍脸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到家第一时间先翻自己的钱包,她还有不少钱,不过这次花了,学费的预算就会变少。
深吸口气,从里面掏出了六百,贺小寺躺在床上,惦着钱包思绪万千。
“学费只能在找份兼职了,不过从哪里能找到又不费时间又能赚到钱的兼职啊……”贺小寺皱着眉心,将头埋在被子里啊啊的出声发泄。
五月一很快就到了,临近五月天气已经开始转热,不过王纸再三强调山里冷,让多带几件衣服,所以有不少同学都多穿了几件,再加上一大堆的画材材料,王纸的老版斯柯达明显带不了这么多。
知道要写生,大家来的都很早,画室第一次早上还没到上课时间竟然都聚齐了,就连爱迟到的孔程孔也没有迟到。
唯独邵时柏不在。
贺小寺左右眺望,也愣是没在画室的人群中找到邵时柏的身影,想发个消息问一问,却又觉得邵时柏应该不会回复。
“小孔。”贺小寺轻拍孔程孔的肩头:“邵时柏没跟你一块儿么。”
“没有啊。”孔程孔一问三不知:“不过出门前他让我先走,他好像找王纸去了。”
“邵时柏这次要负责的事情还挺多的,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吧。”孔程孔有一打没一打的回复。
“我说。”宋颂从门外劲来,指着外头道:“楼下是谁的衣服,怎么那么多。”
这次因为东西太多,而且要往车上搬,大多都堆在了楼梯下面,远远看过去成山一样,就像要搬家一样。
“楼梯口的那些衣服都是谁的,咱们就去三天,哪个人带了三十天的衣服!?”王纸夹着烟,还没进门就听到骂声。
“我和雪桃儿的啊,哪有三十天的衣服,老王尽放屁。”柳十三嘴里叼着棒棒糖道。
雪桃儿捂着半张脸,笑的单纯又无辜:“因为不知道要穿什么衣服才合适,所以就都带过来了,麻烦你了王老师。”
“我还要带学生还要带画材,你们这些衣服放不了,怎么着,我在给你们两位大小姐在安排一辆车啊?”王纸打趣。
“可以啊,也不是不可以。”柳十三笑着说。
“可以个屁,赶紧给你们家长打电话把衣服都带回去,带不走!也没钱给你们找闲车。”王纸抽着烟又急急忙忙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