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中得到消息的仆从们,有关的没关的人全都凑到门口来,想一睹今后府中女主人的尊容,门口顿时黑压压全是人。
张觅扫了一圈,皱起了眉头,黑压压的人群里并没有秦王本人,自己要迎娶的人都不来接一下吗?
这时,府中走出来一位老者,上前向连玉和张觅鞠了一躬,缓缓开口:“请问是李将军家的小姐到了吗?”
张觅回躬了一下身,回答道:“正是,请问秦王殿下……”
老者打断张觅的话:“秦王殿下已经为小姐备好了房间,请小姐跟我来。”说完便准备在前带路。
“等等!”有人突然喝止住了老者,众人向声音看去,只见一位少年正怒气冲冲地奔到了前面。“我家小姐不辞辛苦,大老远的从关外来到这里,你们那什么秦王怎么连个面都不露一下,随随便便就将人打发了?”
老者看到少年,并不恼怒,缓缓回答道:“秦王殿下近几日身体稍有不适,不便接客,便让我代为安排,还望少侠谅解。”
少年还与争辩,被连玉用眼神制止,想起之前在客栈里的交代,硬生生地把已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连玉面向老者,微微一笑:“秦王殿下若是抱恙在身,自是不方便出来见客,待乘风收拾一番,还望阿翁能引路,小女亲自去看望下秦王殿下。另外,车队里的其他人风尘仆仆地一路护送我走来已经十分疲劳,还望阿翁能安排仆从带他们下去歇歇脚,准备下用膳。”
老者稍愣,意识到自己是小瞧了李家人,对方短短几句话,便反客为主,倒显得自己失了礼数。回过神了,老者连忙答道:“是,在下安排不周,这就让其他人带领车队的随从到偏房休息。”说完便向旁边的仆从吩咐了下去。
随后,向连玉施礼,恭恭敬敬地在前方带路,连玉向张觅点点头,便和言儿跟着老者向前走去。
连玉一边走一边不忘四处打量,秦王府内地势广阔,房屋修得高大厚重,房檐翼角向上飞出,衔接着一只只展翅欲飞的小鸟塑像,十分精巧雅致。不多一会儿,老者便带连玉进了一间小院子,院子里打扫得干净整洁,墙上的蔷薇开得正好,院里的各色花朵交相辉映,衬得整个屋子明艳艳地敞亮。
待进了屋,各色用品已备齐整,屋里铜盆盛着半晃子清水,还在微微冒着热气,老者开口道:“李小姐,这便是主屋了,你先休息一下,有什么事让丫鬟吩咐给下人便是了。”
连玉问道:“辛苦老翁了,不知该如何称呼?”
老者一笑:“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介绍自己了,叫我刘管事就好了。”
连玉道了谢,便让言儿送刘管事出了院门。
待言儿再回到屋中,连玉也不管什么教养了,伸直了四肢瘫倒在床上,语气痛苦万分:“这一遭走的路比我这十几年来走的路都多,在马车里活动不开筋骨,又不能下车走走,可憋死我了。”说完,斜眼看着言儿,继续说道:“要是有哪位好心的神仙妹妹能帮我揉揉这身子骨就好了。”
言儿闻言,忍住笑,坐到连玉身边,边帮连玉揉捏背部,边感叹道:“有些小姐,可真是人前一面,人后一脸,在外面说话那可是正正经经,滴水不漏,可私下里完全没个大小姐的样子……”言儿正说着,却不料连玉将双手一撑,迅速朝言儿两边的胳肢窝伸去,趁其不备挠她痒痒。言儿受不住,一边往外跑一边求饶,两人嘻嘻哈哈打闹着出了屋外。
刚走到外面,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打闹的声音,两人循声赶去,只见两团人影正打得不可开交,连玉定睛一看,其中一人竟是连飞。没有多想,连玉从旁边折了一根树枝,便欲上前帮忙。言儿一看暗叫不好,赶紧上前用双臂抱住连玉,压低声音提醒连玉:“小姐,不可随便动武。”连玉如梦初醒,这可怎么办?
连玉向四周看了看,只见不远处有个赤色的小藤球,赶紧过去抓起藤球,看准了揪打在一起的两人,大叫一声“看球”,便把球向两人中间扔去。两人听到声音,齐齐看过去,只见一团黑乎乎地物什快速飞过来,都本能地向后一跃,这才分开。连玉走到连飞身前,这才看清对方是一位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那少年星目剑眉,身着蓝色锦衣,一脸傲气。
连飞还欲还手,被连玉拦住,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连飞斜眼瞅着对面的少年,忿忿不平地说道:“我正说来找你呢,旁边突然蹿出来一只藤球砸到我身上,然后对面那龟儿子就跑过来,不但不道歉,还让我给他把球捡过去,小爷我当然不受这个气了,便想教训教训他……”
对面那少年听到连飞的话,双眼一瞪,大声呵斥道:“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说我的粗话,让你捡球是给你脸了,信不信我马上让你滚出秦王府。”
“你……”连飞向前抬起的手被连玉一把抓住,缓缓放下。
只见连玉笑脸盈盈地看着那少年,开口说道:“原来就是为了一个球啊,有什么好争的,我替你捡来就是。”说完,连玉捡起那藤球,向少年走去,待只有一步的距离便把球举到身前,柔声说道:“你可要接好了才是。”
少年傲慢地伸出双手,还没碰到球,连玉突然抓紧球,向少年胸口砸去,少年毫无防备,被球砸到胸口,吃痛地向后连退几步才稳住了身体。
连玉假意轻呼一声:“哎呀,都提醒你了要接好。”
连飞和言儿在一旁看到少年狼狈样,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少年恼怒地盯着连玉,再次趋身前来,欲夺过连玉手中的球。连玉一个转身轻巧避过,拿着球便向前跑开,少年紧随其后,两人便在空地上一前一后绕着院子转起了圈。
眼看迟迟追不上连玉,那少年略有着急,在下一个拐弯处时,斜身向前飞出,手指触到一硬物,还没来得及看仔细便用力拽回,连玉只觉发间玉簪滑落,满头黑发随风扬起,那少年见连玉回过头来,白皙的脸庞在散落的黑发中更显得晶莹剔透,肤色如雪,一时看呆,完全没注意到再次袭上胸前的双拳。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感,少年向后跌坐在地上,喉中一阵痛痒,忍不住连连咳嗽,又牵扯到胸前,更是疼痛难忍,一时连话也说不出。
连飞见姐姐为自己出了口恶气,满脸都是得意的表情,正欲再奚落那少年一番,只听连玉开口说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早点回去吧。”说完,将球放在地上,略有歉意地看了那少年一眼,拽住连飞,匆匆离开。
少年恼怒地站起身,还想叫住他们,可是一开口只听见一连串咳嗽声自口中发出,连忙捂住还在发痛的胸口。拿着玉簪的拳头握紧,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出今天遇到的这一男一女。
待进了连玉的主屋,连飞和言儿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连飞开心地说道:“今天太解气了,看那小子前一秒还趾高气扬的,后一秒就只能捂着胸口嗷嗷叫了。”
连玉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嘱咐道:“我看你以后还是收敛点儿吧,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地盘,那少年要是上报到管事处,秦王府的人怕是要对我们另眼相待了。”
连飞一脸不屑:“这秦王府这么多人,那少年怕是再难遇到了,况且你是秦王妃,他能奈你何?再说了,明明就是他挑的事儿,哪还有脸恶人先告状呢?”
“好了,”连玉起身看向言儿和连飞,“该是时候去拜见下秦王殿下了。”
刘掌事带领着连玉一路人来到一座气派的院门内,让连玉稍等一下,待自己前去通报后再入内。
等待的间隙,连玉看向院内,种的最多的便是各式各样的兰花,不禁想到自己的娘亲也偏爱兰花,只要是她常在的地方,总会放上一些。在这逐渐入冬的气候中,正是墨兰盛开的好时节,大片大片的紫褐色将房屋衬得庄严华贵。
不一会儿,刘管事便和一位紫衣圆脸的小丫鬟一同出现,那紫衣丫鬟恭敬地对连玉说道:“请小姐随我来。”
紫衣丫鬟将连玉一行带领到会客厅,为连玉泡好茶水,便退到门外,静候在一边。
连飞见厅内再无其他人,担忧地看着连玉说道:“这秦王不知道多大年纪了,要是个腰肥膀圆的而立之人,今天夜里我们就翻墙逃婚。”
言儿白了连飞一眼,说道:“秦王母妃可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这秦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你别老在一旁说些晦气话,这府里全是秦王的人,要是隔墙有耳被听到,日子不好过的可是小姐。”
连玉正在仔细欣赏挂在厅中的一幅画,画中一位妇人正在屋内为小儿做鞋,赤脚的稚童在园中忙着抓蝴蝶,脸颊通红,而屋中的妇人正好抬头留意稚童的安全,眼里是无尽的温柔与祥和。
门外突然响起紫衣丫鬟的声音:“秦王殿下安。”
连玉回头,门口的余晖中站立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头戴珠冠,气宇轩昂,连玉瞪大双眼瞧仔细了,这不是……刚刚还自己交过手的那位蓝衣少年吗?
那少年也大吃一惊,再看向其他两人,脸色一下变得铁青,询问地看向身边的紫衣丫鬟。
紫衣丫鬟会意,赶紧回答道:“秦王,这就是李将军家的千金……将来的秦王妃——李乘风小姐。”
连玉心中暗暗叫苦,这运气也太不济了,惹谁不好,偏偏一来就招惹上了秦王,以后注定没好果子吃了。随后,不忘狠狠瞪了连飞一眼。只见连飞也脸色煞白,血色全无。
倒是言儿立马反应过来,殷勤向秦王施礼:“秦王殿下安。”
秦王冷冷地坐在椅子上,紫衣丫鬟立马为秦王端上热茶。
连玉也不安地坐下,看着秦王,细声细语地问道:“听说秦王殿下身体抱恙……”
一听到连玉的话,秦王立觉胸口一阵痛痒,“咳咳咳……”不禁捂住胸口连连咳嗽了起来。
连玉立马说道:“这天气逐渐转凉了,秦王要多注重身体才是啊,可千万别因为一些小事气坏了身体,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说完还不忘向秦王投去关切的眼神。
秦王火上心头,奈何身体不争气,刚想开口,一连串地咳嗽声又自胸口发出。紫衣丫鬟不明真相,还道是秦王真因为天气转凉的缘故身体不适,对秦王细声劝慰道:“若主上身体不适,要不要先去屋内休息一下,待奴婢将府内医师请来为主上看看?”
还没等秦王回答,连玉接话道:“是啊,先给秦王请医瞧瞧吧,我等先就不打扰了,等秦王身体转好了再来探访吧,告辞了。”说完,向连飞和言儿使了个眼色,匆匆向屋外走去。
“等等!”身后响起秦王冷冰冰的声音。
连玉停住脚步,但并未转身,等着秦王的发话。
“本王刚才在屋外拾到一支玉簪,不知道是不是李小姐所丢?”
连玉这才想起刚才打闹时被秦王拽走的玉簪,下意识地回答:“是……哦……不是……嗯……”
“李小姐的记性还真是不怎么好呢。”秦王已站起身,缓缓走到连玉的身边,贴近连玉的耳边轻声说道;“没关系,等会儿本王会亲自送到你房里。”
连玉不敢看秦王,唯唯诺诺道:“那便有劳秦王了,先告辞,先告辞。”说完便向外几乎奔去。
连飞勉强向秦王挤出一个笑容,便和言儿紧随连玉其后向外逃也似地离开。
秦王看着连玉一行人狼狈逃离,像是出了一口恶气,嘴上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这秦王妃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