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氏璧?”
陈虔不解地看着太子。
太子略一沉吟,说道:“我在画坊时曾许诺过薛先生,只要他来我府中,想要什么金银珠宝都可以。”
陈虔面露难色:“可是这和氏璧在历朝的战乱中早就不知所踪,又如何寻得?”眼中又亮光一闪,“想来他也不知和氏璧到底为何样,我们选一块美玉让能工巧匠再修饰一番不就行了吗?”
太子看着陈虔,颇为无奈地摇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先生向我索求和氏璧却又不是向我索求和氏璧。”
陈虔被太子一番话彻底搞糊涂了:“那人究竟何意?”
“你可知和氏璧的来由?”太子慢慢道来,“相传楚国人和氏在楚山发现一块外裹岩石的美玉,将此玉献给当地的君主楚厉王,而王室玉匠声称和氏贡献的只是一块石头,欺骗了君王。于是楚厉王下令将和氏左脚砍去。
“厉王死后楚武王即位,和氏再次将该玉献给他,武王命令玉工鉴定这块玉石,鉴定的结果仍是一块石头,结果和氏右脚被砍掉。”
“和氏带着玉石回到楚山,在那里恸哭三天三夜,新即位的楚文王派人询问事情的缘由,和氏说‘我并非因被砍去脚而感到伤心,只是宝玉被认定为顽石、忠臣却被认为是骗子,这才是我所伤心的’。楚文王派工匠除去裹在玉石上的岩石,才看到了这块玉,于是楚文王将该玉璧命名为‘和氏璧’。”
陈虔认真地听太子讲完故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太子看着他,无情揭穿道:“好了好了,我不为难你猜了,薛先生是自比和氏,以此表明自己的忠贞之心,他是不想归于我幕下。”
陈虔忿满道:“这个浮游浪子竟还有这等心思,不敢明着拒绝太子,便绕着弯地推辞,既然这么不识好歹,太子是否需要我去……”
陈虔竖耳等着太子的吩咐。
太子没有说话,他有点想不明白,这秦王妃到底有何魅力,与薛弥子不过认识数月,竟能让这般风流散漫之人忠心于自己,即使开出如此诱惑的条件也不为所动,看他贪图享乐的样子并不像能长侍于主的人,若是薛弥子有所图,还有比跟着自己更好的选择吗?
过了半晌,太子才开口:“既然他不愿意,勉强也没意义,先不要把动静搞大了,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再想想。”
陈虔领了命便退下,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了侍立在外的太子妃,惊讶地喊道:“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微微有点尴尬,却听到里面传出太子叫自己进去的声音,怔了一怔,便赶紧走了进去。
和太子成亲以来,这间书房自己还从来没有踏进过,太子在里面不是读书便是召见其他人,倒成了在东宫里呆得最久的地方。
此时太子正倚在窗边思考着什么,眉头不自觉地皱在一起,太子妃唤道:“太子殿下。”
太子忽才回过神来,笑着看向太子妃:“这封信是谁给你的?”
“是……”太子妃转念一想,“是一位婢女。”
太子看定她,让她心中略微不安,又补充道:“是秦王府的一位婢女送过来的。”
“那……真是麻烦太子妃了,今晚便让御厨多做两道太子妃爱吃的小菜吧,我等会儿过去陪你一起用膳。”太子语气极其温和。
一阵无法抑制的喜悦涌向太子妃,这么多年来,太子很少主动提出和自己一起用膳,而且还特意吩咐做自己爱吃的菜,回想起连玉将信交给自己时所说的话,竟当真没有骗自己。当下便喜滋滋地应承了。
等到用膳时,太子妃没有让御厨做自己爱吃的菜,倒是仔细吩咐了多做几道太子爱吃的菜,温了好酒,换上了现下最时兴的装容,挑了风景最好的栖霞亭二层,和太子对坐而食。
还没怎么动筷,太子妃便已喝了几杯酒,太子见她双颊绯红,已隐隐有醉意,才知她酒量不好,便将酒壶挪到自己这一边。
太子妃却不领情,伸手又将酒壶提了回来,将自己的酒杯满上,嘴上嘟囔道:“太子为何要夺人所爱?”
对面的人儿没有坚持,只淡淡答道:“何必勉强自己喝这么多?”
太子妃看着太子已经有点模糊不清的脸,突然笑了:“都说,酒能壮胆,也能消愁,没有酒,怕有些话憋得太久了,心里会难受。”说完,突然站起身,来到太子身边,将他的酒杯也倒满,痴痴地对着他的眼:“今日铃儿真的很开心,太子能不能成全铃儿,陪着铃儿尽兴一次?”
刚满的酒静置了片刻,便被太子端起送进了口中,太子莞尔:“未曾料到,太子妃在我这东宫里过得如此不开心。”
太子妃在杯中又斟满了酒,轻启朱唇道:“臣妾没有不开心,能在东宫中远远看上太子一眼已是莫大的荣幸,不敢奢求太多。”边说着边将酒杯送到太子手中,看着太子饮尽又替他满上。
太子眉头微皱:“今日这酒倒真有点上头,不可再贪杯。”
夜风初起,吹得亭外的树叶沙沙声一片,太子妃欲起身,却站立不稳,向后倒去,太子起身扶住她,欲传婢女上来,却迟迟无人应答。便揽着太子妃,缓缓向她寝宫走去。
一路寂寂无人,唯有两旁绰约的宫灯熙熙相伴,将太子妃扶上床榻后,太子正欲起身离开,却见两行清泪自太子妃脸上流了下来。
太子妃看着他,嘤嘤哽咽道:“铃儿知道,今日太子找铃儿是想我将爹爹召入宫中商议要事,可惜铃儿不争气,没有等到太子的吩咐便已醉倒,还劳烦太子将自己送了回来。”
太子见她哭得楚楚动人,柔声安慰道:“你多心了,我没有其他意思。”
“是吗?”太子妃抬起仍噙着泪水的双眸看着太子,“那太子殿下到底喜欢谁呢?”
喜欢谁?太子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起一位女子的面容,时而脸色苍白却故作镇定,时而咬紧嘴唇却不出一声,时而如小鹿受惊般不知所措,时而朗声大笑似云间霞光。那女子慢慢靠近他,目光羞涩地叫他太子殿下,又伸手揽住他,贴着他脖颈吐露芬芳:“太子可有想我?”缠缠绵绵的气息直撩得人心烦气躁,太子用手蒙住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俯身吻了下去……
烛光香薰罗帐暖,身边的人儿已经沉沉睡去,赵铃怜爱地看着那张俊美而孤傲的脸,忍不住用指腹去轻抚。无意间瞟到床边,见岸几上的香薰已经冷掉。突然回想起今日在冬园里遇到的那个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