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
“我说,放开”
看着挣脱自己怒气冲冲下车的背影,王言清冷的容颜忍不住浮现一丝怒气。
车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五六十名穿着单薄破烂衣衫的流民被围在一处空地中,互相之间使出了最后的气力背靠背挤在一起,好像这样才能感到稍微的安心。
数百秦军手持利刃将流民团团围住,领头的一名校尉挥手制止了手下继续杀人的动作,转头打量着眼前这群明显是精锐的骑兵。
扶苏脸色阴沉的走到近前,只是扫了一眼心中就越发不忍。
眼前的流民哪里是些青壮,分明都是些稚气未脱的孩子和耄耋老人,每一个人都好似只是一副佝偻的骨架套了一张人皮,不成人形。
“你是谁?”领头的校尉问道
“这是扶苏公子”负责护卫的百将上前一步,边说边递出了自己的令牌。
接过令牌查看确定了真伪,校尉立刻单膝跪地大声道“见过扶苏公子”
“起来吧”让校尉和军卒起身,扶苏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末将奉命从南阳郡押流民去往上郡修长城”校尉答道
“让你送他们去上郡,为何半道屠杀?你不听军令?”扶苏上前一步,绕过校尉站在他的前方望着那群流民。
“末将不敢,末将只是依秦律行事”校尉跪地,答道
“秦律?”扶苏眼神一凝,藏于袖中的双手慢慢握紧。
秦律之严苛,不仅让当世人谈律色变,即便是几千年后的人,读到那些曾经被推行的律法都会感觉到残忍。
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前扶苏就是文科生,对于这类古代律条很有兴趣,每每翻到秦律,都会觉得字里行间充斥着无尽的血与泪。
“你们超过了到达上郡的时限?”扶苏叹了口气,语气稍微松了松
“是的,本该今日到达上郡,但是连日来大雨不断,有些地方路都断了”校尉道
扶苏偏头对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王言点了点头,后者挥手让所有军卒退到百步之外,只留下仍然跪在地上的校尉。
“有没有例外?”没有了其他人在旁边,扶苏也就不再遮掩,直接开口问道
“公子指的什么?”校尉一时间没能明白扶苏的意思,开口问道
“没能按时到达是过,但这属于天灾,这些流民能不能不杀?”作为自几千年后来的人,自幼接受的就是平等和对生命的尊重的思想,他实在不想看到这些无辜的人一个个在自己的面前被杀掉。
“公子,您......”校尉明显有些意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扶苏,他想不通作为皇帝陛下的长子,扶苏竟然对秦律似乎起了抵触之心。
“秦律严苛,绝无意外”看出了校尉的疑惑,王言实时上前对扶苏说道。
“荒郊野外的,杀了,放了,有谁会知道?”扶苏有些不满的道
“身为秦人,自当严守秦律,这是我大秦强大的基石,末将身为秦将,绝不做那误秦之事”校尉腾的一下起身,有些嘲讽的看着扶苏说道“公子若无其它问话,末将就去做该做的事情”
说完也不待扶苏开口,举起手中的大戟,大声道“准备”
夹杂着灵力的声音清晰的传到每个秦军士兵的耳中,紧接着这些士兵又重新将几十个流民围了起来。
“杀”
随着校尉令下,扶苏只看到数十杆长枪狠狠向前刺去,顿时哀嚎又起,一些流民忍不住向外冲去,可还未走出几步,就被持刀的秦军砍杀在地。
仅仅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刚刚还活生生的六十余人就已经成了尸体。
扶苏的脸色变得煞白,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低下头一看手上全是血。
距离太近,那些流民被杀时鲜血溅的他全身都是。
“你,叫什么名字”扶苏咬了咬牙,嘶哑着声音问道
“末将南宫离”自始至终站在扶苏背后的校尉平静的道
“好,很好,南宫离,我记住你了”扶苏低声道
“依末将来看,公子还是不要也没必要记住末将的名字”南宫离突然笑了笑,道
“呵,为什么?”扶苏问道
“公子没有必要记住一个无足轻重的死人的名字”南宫离显得异常的平静,继续说道“公子要记住的,只有一条,律条是否严苛或者宽松,都不是不遵律条的理由,如果觉得秦律错了,你大可启奏陛下修改秦律,只要重新颁布了律条,无论是谁都会依律而行,切莫擅自违抗秦律,那会让整个帝国陷入混乱”
“死人?”扶苏转过身一脸不解的看着前者。
南宫离后退一步,单膝跪地,联合大戟放在身旁,先是笑着抬头看了眼扶苏,随后右手在胸前一扯往外随手一扔。
然后在扶苏震惊的眼神中拔出腰间短剑,毫不犹豫的狠狠刺入自己的心脏。
“你......”
话音未落,又是接二连三的嘶啦声响起,扶苏抬头只见南宫离带来的军卒也全都伸手撕掉了护心甲,然后拔出短剑自杀在了他面前。
望着接连倒下失去了生机的军卒,护送扶苏的骑兵全都翻身下马,静静地为这些同袍送行。
“秦律中有一条,未能按时到达的军队,无论是何原因,自率军的校尉至军卒,死刑!”
“秦律如此严苛,为何他们还要遵守?我若没看错,南宫离是一名一品实力的修仙者”
“换个角度,这就是为什么只有大秦能结束数百年来的乱世一统天下,以律治军,以法治国,感情不能成为帝国强盛的基石”
“如果公子觉得秦律不好,大可以等你登上了帝位进行修改,到那时不止秦军整个大秦都会遵守你定的律条,但是现在你还不够资格让军中的南宫离们听你的话,他们只遵秦律”
扶苏脸色晦暗的看着王言,道“只遵秦律?你是在提醒我,现在的我有的不过是一个没用的公子身份?”
王言抬头平静的看着他,道“是”
“受教了,埋了吧,南宫离和他的手下,还有这些流民,都埋了吧”
扶苏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他只是摆摆手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的上了马车。
“小姐……”
护送的百将上前几步,似乎有些话要说。
王言摇了摇头,轻声道“赵鲵,把今天的事传给我祖父,包括公子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