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乘远接到传诏便赶入宫中，皇上问起了案件查探的进展。

莫乘远禀道：“臣已去慈云庵看过事发现场，庵中的目击者都一一问过了，到当地官府看了他们收集的凶器、验尸记录和其他现场收集到的物件。还询问了经办的仵作并派专人重新检验了被害宫女的尸体。”

皇上点头道：“那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回皇上，凶器并无造假，至于事发现场，因为事发后引了许多人前往围观，虽然官府接到报案后已第一时间尽量保护，但已经有所破坏，以至难以分辨是否有其他的可疑痕迹。那山上林木广布，又正值落叶之时，难以查找庵外是否有可疑的地方。”

皇上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没有疑点？”

“臣并非此意。虽然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太子妃，但是整个案情推断下有多处疑点，许多问题没有办法解释。首先，除了太子妃之外，当天的大门一直有人守着。环玉不会武功，若是她下了山后又自己回到了庵中，守门人必然会再次见到她，但是据守门人说只见环玉下山，从没有见到她回来，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庵中。”

“其次，环玉当天是主动请求下山的，路上曾有人碰见过她并与她交谈，可以证明这一点。据官府推断她被害的时间是在众人去林中寻她的那一个多时辰，试问太子妃如何能料到好环玉一定就会在众人去山中寻找的这段时间回来，又如何保证环玉归途中不被别人遇到，可避过众人将她带回庵中？”

“其三，环玉当日是要去山下集市，从慈云庵到趟集市路途较远，一定是为了买东西去的，但是环玉身上以及庵内并未发现能她当日所买之物，反倒是官府在搜山之时发现了一些散落的食材，很可能是环玉逃跑时丢掉的。”

“其四，太子妃晕倒在现场是因为头部遭到了重击。臣试过，太子妃受击的部位，挣扎中的环玉的确是可能打到的，可果真如此的话，也恰恰说明了环玉有反抗能力。但是寺内留守的人并没有人听到过有人呼喊求救，既然有能力反抗为什么不大声呼救？除非她被点了哑穴，可太子妃应当是不会武功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尸体周围的地面没有大肆挣扎过的迹象，太子妃身上也没有遭人撕扯的痕迹。可环玉脸上伤痕累累，她真的就一点也不反抗，疼也不呼救，任由太子妃下手？这些都让臣觉得太子妃未必是真正的凶手。”

皇上眉头微展，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虽然不能证明端落儿无罪，但疑点重重，暂不宜将她定罪。”

“皇上圣明。臣推测此事可能是另有高手所为，一种可能是栽赃嫁祸，环玉在回寺的路上遇袭，逃命中丢掉了买的东西，可惜还是凶手所擒，凶手借众人离庵寻找之际将环玉带回去，再将太子妃引到案发现场嫁祸于人。当然，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种可能。”

皇上道：“什么可能？”

莫乘远顿了一下，才道：“太子妃有帮凶。”

“的确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但若是有帮凶，又没法解释为什么太子妃独自一人昏倒在那里了。”皇上思索片刻，点头道，“这几日辛苦你了。听了你这番话，朕便能放心将这件案子交到你手里了。朕原本有些担心你和太子的交情会影响到你彻查此案的决心。现在看来，你足够客观公正。朕绝不会袒护太子妃，但也不能让她受到任何冤屈，朕希望这件事情的真相尽快水落石出，你明白么？”

莫乘远拱手道：“臣明白。”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臣正想请皇上恩准，允臣可去内府大牢见太子妃，她毕竟是当事人，臣想听听她的说法。”莫乘远道，“因为当地的官员说案发后太子妃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稳定，也不太开口说话，说不定需要多去几趟，才能问出些什么。”

“准了。”皇上回座便要起草手谕，却忽然想起一事，便细细斟酌了用词道，“乘远，你和太子还有致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的事情你可能比朕都清楚。朕最近听了些风言风语，说是致霄与太子妃之间，……有些牵连。你可曾察觉到有何异常之处吗？”

莫乘远心中“咯噔”一下，脸上一僵，怎么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来，难道是四皇子最近又做了什么，被人发现了？

好在莫乘远在皇上吩咐事情时都是低头聆听，脸上的神情变化才没有被皇上觉察到。他马上回过神来，道：“回皇上，臣并不曾听说过此事，也不曾察觉两人之间有何异常。”

“如此，甚好。”皇上听到这个，脸上的忧色才少了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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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乘远执皇上手谕来到内牢，狱官见状赶忙领他来到关押太子妃的牢房前。

端落儿正蜷缩在牢房一角，听到开门时锁链碰撞的声音这才抬起了头。

莫乘远见到她时愣了一下。

上次见到还是在及笄礼上，那时虽然神色冷清，但气色尚好，没有想到这次再见她竟一下消瘦许多，已是面无血色，眼眶也微微陷了下去，一张苍白的脸将眼睛衬得更大，那本该明亮剔透的双眸，此刻是一片乌蒙蒙的色泽，如一潭死水，没有荡漾，没有波纹，只有无限的哀伤与绝望。

莫乘远的心中涌起了一丝怜悯，可他一向是理智客观的人，深知自己不能被其他因素所左右。

莫乘远清了清嗓子，走到端落儿面前，作揖道：“臣莫乘远参见太子妃。”

“莫……乘远？”端落儿看着他觉得有几分眼熟，仔细一想才记起他是谁，眼神中不由增加了些许戒备，冷冷地道，“你就是忠勇公？端子清的丈夫？”

莫乘远点头道：“正是在下。”

“你来这里做什么？”

莫乘远见她这反应，不由觉得有些奇怪，温声道：“臣奉旨前来调查慈云庵中宫女被害一事，希望太子妃能跟臣跟详细说说当日的经过。”

一听到环玉的名字，端落儿顿时泪水盈满了眼眶，情绪也变得有些激动，再一想到端子清对自己一贯的仇视，她再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愤愤地道：“忠勇公是为了来查真相，还是为了证明人的确是我杀的？若是后者，我就不说什么了，为大家都省点力气。”

端落儿话说的生硬，身子却微微向后缩着。

莫乘远眉头皱了起来，太子妃显然是对自己存有很重的敌意和抗拒心理，这种反应不像是一个张扬跋扈的人会有的，反而像是一个常年被欺侮的人会下意识表现出的抵御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