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次日,君好病痛又再发作,章邗当即传唤了李大夫,但那李大夫依旧以抱恙为由,遣了孟君遥前来。
那位女子,即孟君遥到来时,君好正卧地不起,喘息微弱。君遥走到门口,从袖口里拿出一锭银子来交于狱卒,狱卒点了点头后,喝了一声,“兄弟们,喝酒去。”便从她们俩人面前离开了。
牢门早已被打开,君遥步履缓缓,裙摆微荡,颇有凌波微步的姿态,进入牢中。牢中有一个简单的案台,案台两侧放置了坐席。不等君好醒来,她已将匣子放了一边,提着裙子跪坐下来,淡淡的说道,“没人了。”
语音刚落,君好立马起了身,与她对坐,说道,“上次你替我治伤时,在我衣衽里面留了张纸条,这是何意?”
“我想与您来个交易。”孟君遥看着君好,眼睛泛着光芒,无一不透露出她的自信。
“交易?”君好嘴角微扬,“有些兴趣,你可说来,或许我会答应。”
“我救您出狱,您替我救下一人。”君遥道,“但就是不知您是否信得过我?”
君好一笑,说道,“虽然你是阿凛的人,可我也未必就信得过你。”
“没想到您竟认出了我”。女子有些吃惊,但脸上并不刻意的过多展露。
“去年你与南宫蕴来东都时,我见过你一面,不过那时的你还是男儿装打扮。”说着,她望着君遥额间的红梅,又道,“那时你的额间还未有此物。听闻你家公子替你在额间刺了这朵红梅,原本只是想要掩盖额上的伤口而已,不料却成了南襄女子人人效仿的对象,让这红梅妆成为了南襄的风尚。
“人生世事,有时非是偶然。”孟君遥以此作为回应。
君好听完,笑了笑说,“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如不需刻意,自是更好。不过我挺好奇的,你一个南襄人,在我东郦境内,需要我救什么人。”
“这人你也认识,许慕,许大人。”
君好一听,立马便知晓了何事,但此刻也有令她费解的时候,问道,“你为何也会参与此事,据我所知,此事可与你南襄军师的身份不符。”
“受人之托罢了。”孟君遥回道。
“人我是会救的,但今日无辜受冤,又想起那位陈大老爷的证词,想来与我那位兄长脱不了干系,你若是救了我出去,只怕会见罪于他吧。”
君遥接道,“此事,您就无需担心,至于令兄,我自有对策。”
君好微微一笑,以此作为回应。
二
君遥走后的不久,章邗也来到了大牢,见那女子已不在牢中,而另一边狱卒正聚集醉饮,章邗怒气乍现,怒道,“你们都在干什么?”
那些狱卒听得这么一声,吓得脸色白惨,自知后果,连忙转过身来正对章邗,急忙跪了下来,为首的一人说道,“还请大人责罚。”
章邗道,“各自领杖五十,下次若有再犯者,绝不轻饶。”
之后,章邗脚步有些急促的离开了大牢之中,君遥并没有走远,章邗紧跟着她的步伐,来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巷子当中。章邗心中疑虑重重,并不相信她不会武功,趁她不注意之时,又一次出手。可是孟君遥依旧步履轻盈,无任何慌乱之色,她突然间停下了脚步,但她并没有转过身来接过章邗的一招。
反倒是不知从何处降落的一个男子突然横在了章邗与君遥中间,接下了章邗的一招。
男子与章邗就此对招,二人身手相似,没有所谓的谁劣势谁优势,他们相持甚久,君遥转过头来看着二人,然后说道,“住手”。这气势,这声调,与昨日章邗在牢内见到的她感觉完全不同。
君遥此言一出,那位男子立刻停下了动作,应道,“是”,然后恭敬地退在一旁侯着,不语。
君遥看了章邗一眼,然后轻轻施了一礼,说道,“我已等候大人多时,方才手下无礼,还请大人勿怪。”
“你是何人?”章邗盯着她额间那朵红梅,问道。
君遥笑了笑,说道,“我与大人相识于十多年前,如今沧海桑田,江山易主,万事剧变,大人不识得我这个故人也是在所难免。”
章邗听她这一言,只是觉得她倍感熟悉,仅仅如此而已,至于她是何人,依旧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君遥说道,“前处有家茶楼,我想与大人谈谈,不知大人事务繁忙,是否抽得出身来。”
“好。”章邗应道。
君遥转头对着候在角落里的男子说道,“你且下去,我有要事与章大人商谈。”
“是,属下告退。”
男子退下后,君遥伸出手,道,“大人,请。”
茶楼间,清雅。
他们两人来到二人雅间,两人对坐,跪坐在席子上。
茶还未上,章邗先开了口,“你找我前来,到底想与我说些什么?”
“茶还未上,大人勿心急”。君遥说道。
“你是为了狱中那位?”章邗猜测道。
君遥看了他一眼,说道,“大人可认识许慕这位大人”。君遥说时,脸上表情犹为镇静。
“认识,先朝时的重臣。”章邗说道,语气中隐隐还有话要说,但他止住了。
“明日会发生何事,大人可知?”君遥问道。这时小二上了茶。
待小二退下后,章邗说道,“你说的事,本官知晓。你有何事直接道来,不必如此拐弯抹角的。”
“许大人落于慕容邕之手,圣上下令明日处死许大人,我想请大人放那女子出来。大人您心里其实很清楚,她非嗣音,此命案与她完全无关,既然她并非杀人嫌犯,放她出来又如何?”君遥请求道。
哪知章邗听罢,一口回绝,“不可。”
“为何?难不成大人是顾虑那位。”女子说到“那位”之时,语气有些放轻。
“那位的意思本官自然要照办,这是其一。一旦本官将那所谓的黎君好释放,明日她会做何事,本官并不是不晓得,而本官是本朝之臣,纵容她去做此事,本官怕是有损忠君之名,此乃其二。”章邗说道。
“大人既然给了我两点理由,那么,我也给大人两个分析。其一,那位欲借此案将黎君好囚禁在牢中,只因她不久前既遭刑又遭废黜,出于爱妹之心,不忍她再涉入此事。明日一旦正法后,那嗣音无论是否杀人,与黎君好自然无太大关系。但是,黎君好已经涉入此事之中,此时若想全身而退,绝不可能。再者,这件事的后果,大人当真没想过吗?其二,大人您是本朝臣下,确是不错。不过,大人幼时受惠于先皇,曾经种种,难道皆已忘怀?大人您忠的是本朝的君,可是对于旧主呢,就因要忠本朝君主,而忘旧恩,对旧主赶尽杀绝。”君遥不自觉的将身子前倾,目光如炬,直击章邗的双眸。
“你到底是谁?”章邗听完君遥的话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按捺不住自己起伏跌宕的内心,终于发出这么一句话。
孟君遥一笑,没有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