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沉了下来。裕华正站在墓前,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目光呆滞着看着墓上刻着的字,“于望旌之墓”。
杀人终究还是要偿命的,不管有能力的人如何插手,最后她还是逃不了一死。
这时候,孟君遥从他的身边走过,直接走到了殷映渔的墓前,从旁边抽出几根香,点上之后,便是跪下祭拜。
将香插完之后,她站了起来,走到了裕华的身旁,说道,“谢谢你告诉我那些。”
呆了许久的裕华终于回过神来,转头望向孟君遥,孟君遥今日穿的十分素朴,一件简单的白衣,头上一根木簪子,脸上也不施粉黛,看来实在清丽得很。
裕华回道,“你来东郦也已经许久了,还不回去吗?”
孟君遥回道,“今日就要走了,现在是特意向你告辞的。”
“有心了,难得你还记着我。回来这一趟的感觉怎样?”裕华这次直接将整个人转了过来,正面对着孟君遥。
孟君遥轻轻笑了笑,说道,“挺好的,如果我还能有选择的余地,我真想就直接在这里安定下,不回去了。”
“选择的余地固然是有的,只是功名利禄权力,你争了那么久了,这时候说放就能放下吗?”裕华问道,虽然是问着的,但明显这是一一种肯定的说法。
“听你的语气,你似乎很了解我。”孟君遥笑了笑,又道,“你说的对,我确实没能放下,这世间还有一些需要我去收拾的人,在东郦安居下来,不过就是想想罢了。”
“如果当时不是我将你拐到均州来,现如今你已经回到了南襄了,你可讨厌我?”裕华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令孟君遥有些猝不及防了,怎么说呢,讨厌固然是有一些的,可感谢还是有的。
孟君遥释然的说道,“有时候,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到底算是我的朋友,还是算是我的敌人,你总是在与我作对,可是无意中却又一直都在帮着我。这种感觉很奇妙。”
“亦敌亦友不好么?”裕华回道。
“我以前以为,人与人,要么就是真挚的朋友,要么就是永远的仇人,比如在南襄,仇人永远都是仇人,每天都要注意那仇人是否有着什么异常,是不是在动着什么坏心思,是不是想置我于死地。”
“累么?”裕华发自内心的问道。
孟君遥澄澈的眼眸看了看他,不久后从嘴里吐出一个字,给了一个回答,“累。”
“可惜这种生活还要再继续了。”裕华笑了笑,像是在开着一个玩笑。
孟君遥却没有直接回应这一句话,她的目光停留在了裕华的身上,却久久不发一语。
直到裕华发问,“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孟君遥回道,“我印象中,罗乾国似乎还有一个小公主,叫做喻涵,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孟君遥很平缓的说着,明明是个带问号的问题,可说出来偏偏不像是在发问,而是一个在阐述着一个事实。
裕华抬头望望天空,叹了叹气,才回道,“是”。
“可找到了?”孟君遥继续问道。
“算是找到了,也算没有找到。”
听着裕华这样的回答,孟君遥笑了笑,说道,“看来你已经是知道她在哪里了?”
“不说我的事了,说说你吧。”裕华道。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从南襄传来的那些笑话难道还不够么?明明是二皇子门下的人,却勾搭起了太子殿下,连着东宫里伺候太子妃的婢女都传出了消息,太子妃想将我千刀万剐了。我已经是成了那些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了,有什么好说的。”孟君遥说完之后,自己都嘲笑了自己一下。
“如果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愿意为东郦效力么?”裕华问道。
他原以为孟君遥会很迟疑的回复这一个问题,却没有想到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孟君遥便是斩钉截铁的回道,“不会”。
她回后,停顿了许久,眼望着远方,远方似乎什么都没有,有似乎有着什么。
她说道,“如果当年的事情没有发生,现在的我,不会是孟君遥,而是李闺臣,会是东郦永远的闺中之臣。可是,我每每想起幼年前的事情,我大哥的死,以及我李家被满门抄斩的事情,我便是不能忘怀。”
她经常会做着一个个的噩梦,又突然半夜的醒来,之后就久久不能入睡。
在她刚被带到南襄皇宫来时,她便是总会想起自己的父亲,母亲,哥哥来。
每每她看到与她一般大小的南宫凛能够依偎在自己的母妃与父皇身边,当时站在旁边伺候着他们的孟君遥便是嫉妒极了。
是啊,嫉妒极了
羡慕极了
她期待的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她认为自己永远不会再感受到温暖。
可是,南宫凛与南宫蕴对她都特别的好,并没有将她当成奴婢。
就说这南宫凛吧,平日里老师授课的时候硬要将孟君遥拉在身旁一同学习着,在许多的事情从没有亏待过她。
而南宫蕴则是对她百般的好,每每她被其他的人欺负的时候,总是会帮着出头,久而久之,宫里的人知道她是太子的人,便是不敢惹她了。
南宫蕴有着什么好吃的,什么好玩的,总是会拿来与孟君遥分享。
并且,他从不叫她君遥,而是叫着她的小名,阿虞。
他说,他不喜欢孟君遥这个名字,又说道,“为何不是带玉的瑶呢,君遥寓意实在不好,”说着便是要帮孟君遥改名,却被孟君遥给阻止下了。
她说,她很喜欢君遥这一个名字。
孟君遥继续说道,“其实你也跟我一样,这么多年来,对于国仇家恨,依旧是没能忘怀,要不然,以你这样的能力,在东郦做一个官总还是可以的,何必要去做一个盗贼呢。”
“东郦的官,我可不稀罕。要知道,这东郦的官员,有多少人的把柄落在我的身上。若我做了东郦的官,是否还有跪在慕容珏的脚下呢。”
“不管你做了多少的恶事,现在他确实是没有能力可以动你,这一动你,整个朝廷便是受了牵连,他暂时还不敢。可你也不要以为这样,便可继续为恶下去。”说完之后,孟君遥又靠近了裕华,小声的说道,“其实我知道,梁聪和梁之友都是你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