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去十三天,距离祠稚女的庇护失效只剩下十七天。
高明从超市货架上取下一罐啤酒,拉开拉环,咕咚咕咚地将之灌进喉咙眼里。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丢在收银台上。
“我说老高你看上去有些惆怅啊?”
陆净看着高明一口气喝完一整罐啤酒,闷不做声地又拉开一罐啤酒,打算继续往嘴里灌。
“咕咚咕咚咕咚。”
高明喝完那一罐啤酒,将易拉罐揉成一团,握在手心。
“他估计是压力太大了吧。”
邓婉仪推着购物车,将货架上一袋芒果干丢进了购物车里。
陆净觉得高明反常的行为并不是因为压力太大,而是他的思维似乎出现了某种不可控的偏差。
在过去的十三天来,高明和陆净以及邓婉仪都是全身心投入到末日攻破中。
而在这难得的一天闲暇时间里,高明从早上起床就有些不对劲,他的目光充满焦虑与疑惑。对于陆净和邓婉仪的排斥几乎就快要写在脸上了。
由于高明兴致缺缺,三人便草草结束了购物,提着大包小包往回走。
城市,这只由钢筋与混凝土铸造成的巨兽陷入了沉睡,无论是街头还是巷内,昔日熙熙攘攘的人群消失得一干二净。
“老高,你说话啊,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啊。”
高明将自己购买的日用品放在窗前,没有理会陆净的呼喊,面色冰冷走出了房间。
这一切根本就不符合常理,自己总是忙于解决麻烦,而忽略了这些麻烦到底是从何而来。
从自己设计的末日发生古怪变化开始,一切都扑朔迷离起来,末日居然能够入侵现实,还有游戏头盔里提示自己做下一步的绿色字幕。
这既不科学,也和神学扯不上关系,似乎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存在。
如果说真有这种力量存在,那么这种力量借自己创造的“目的背面”末日来做掩饰,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这种按照指令做下一步的感觉让高明很是不喜。
还是说……其实现实也只是一个类似于游戏的存在,类似于“缸中之脑”一样。
以下是缸中之脑假想简述。
一个人被邪恶科学家施行了手术,他的脑被从身体上切了下来,放进一个盛有维持脑存活营养液的缸中。
脑的神经末梢连接在计算机上,这台计算机按照程序向脑传送信息,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
对于他来说,似乎人、建筑、世界还都存在,但实际上他只是缸中之脑而已。一切都是代码输入所造成的幻觉。
这个脑还可以被输入或截取记忆,截取掉大脑部分真实的记忆,然后输入他可能经历的各种环境、日常生活。
所以任何离奇的事件都能被输入,那些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也许就有了答案。
然而有关这个假想最基本的问题是:“你如何证明你自己不是在这种困境中?”
也就是说,你该如何证明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你身处在如此之大的骗局中,你根本就无从证明,你完全无法下手。
“如果我是缸中之脑…”
“我该如何证明现实是真实的?”
高明将揉成一团的易拉罐扔进垃圾桶。或许陆净是假的,邓婉仪也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高明走下楼梯离开MST公司,他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城市街头,像个孤独的幽灵。
“高明,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陆净尾随着高明,两人保持着一段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见到高明这个反应,陆净猜测高明恐怕是对于这个世界有了一定的怀疑。
难道现在瞒不住了么?
陆净作为“超推理者”,甚至可以说是“超欺骗者”,他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和责任。
陆净要负责稳定队员的情绪。在必要的时候甚至要编织“善意”的谎言,以此来打消队员们对于世界的疑惑。
陆净脑海里的记忆告诉他人类遭遇灭顶之灾的事实,他们都背负着拯救人类的命运。
可他不能说,不能采取任何行动,也不能和其他人交流,一旦将真实的事实泄露给了其他人。
那么惩罚就是三人将会被清除记忆,他们又要从头开始攻略末日。
究其原因,为什么不能够泄密?
战舰一方从多方面来考虑过问题,一旦泄密,培养体将有很大可能会陷入焦虑与抑郁中。
那样的话,就必须投入大量的镇静剂和抗抑郁的药物,用来维持培养体的健康心态。
而镇静剂和抗抑郁的药物对于战舰来说,本身就是很宝贵的物资,而且库存在日益不断减少,
这类型的药物在战舰上使用得相当频繁。
人类毕竟不是生活在外太空的生物,长时间地在宇宙中航行,很容易就会患上一系列的病症。
而且这些病症里心理疾病占了大多数。
例如深空综合症这种病症,就是一种典型病症,这和潜艇兵长时间在深海工作生活会容易焦虑、易怒是一个道理。
长时间生活在战舰的封闭空间中,战舰晃动噪声以及高温等等,很容易造成舰员生理上的不适,而生理上的不适又会诱发心理上的问题。
患者伴有失眠恶心、四肢乏力、焦虑易怒等等症状,严重时会引起躯体症状。
“你在怀疑这个世界,对么?”
陆净追上高明,让他能清楚地听见自己所说的。
“你…不用试图来蒙骗我。”
高明神经质地回头,他此时就像一块拼错的拼图,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不打算蒙骗你,只是你如此想要探求真相。”
“你承受得住真相所带来的后果么?”
陆净没有多做说明,他就说了这么淡淡的一句,就让高明的瞳孔骤然一缩,一副看上去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犹豫了……不单单是你,包括我们三人在内,都承受不起这个真相所带来的后果。”
陆净将高明凌乱的衣领整理好,拂了拂上面蹭的墙壁白灰。
“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