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环宇跟在少年身后,不点灯而穿行于漆黑的宫道。
秋宵月被留在莫迟雨府郑没了白犬的跟随,在隐没的月辉之下,凌晨的皇城静若鬼域。
少年仍然横抱着李淑妃。
他步履沉稳,气息平静,远比齐环宇想象得要更为有力、坚韧。
之前在莫迟雨府上时,李淑妃有一次几乎要醒过来,但墨烟又伸手掐住她的脖颈。少年的手并不大,甚至可以称之为纤细而他看上去只是以拇指和食指按压女子两侧颈部,却可以轻易令她晕厥不醒。
慈作为,几乎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齐环宇望着墨烟的背影。
他脚步沉重,越走越慢、踉踉跄跄。
齐环宇此时此刻犹如惊弓之鸟,他的心脏狂跳、冷汗涔涔,不清自己的心情。
风中带着花香和湖水的气味。
太液池在夜间倒映稀疏的星光,仍然波光粼粼。
“墨烟。”他止住了脚步。
“怎么了,王爷?”墨烟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询问。
“真的要……这样做吗?”
“墨烟不会脏了王爷的手,请王爷放心。”少年顿了顿,,“王爷不必看,等到墨烟办完事,便送您回信芳殿。”
“不……”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起少年把金色和白色菊花折断时柔和的动作,想起少年把一朵并不繁盛的凌霄花别在腰带上,想起少年支撑着扶柳姑娘,为两位死去的妓女主持公道。
墨烟寻了一处缓坡,走到湖边。
她将李淑妃在草地上轻轻放下。
墨烟一边脱去自己的外衫和鞋袜,一边仔细思索如何才能“做得干净利落”。
如果女子在水中惊醒挣扎,那么被布条束缚之处肯定会留下淤痕。
这样想着,墨烟以一种置身事外般的冷峻态度将女子身上的束缚一一解开。
可是当她看着李淑妃如同熟睡般的姿态时,她的心到底还是阵阵发颤。
墨烟知道自己不能再磨蹭拖延了。时间越长,被人误打误撞发现的可能性就越高。深吸几次气,她安定心神,随后再次抱起李淑妃,踏入湖水之郑
秋夜里,湖水冰凉,脚底是柔软滑腻的水草和淤泥。
墨烟知道里衫是肯定会弄湿的,因此不以为意。
等到湖水触及腿根时,她觉得应当足够深了。
李淑妃的双腿在湖面上勾勒出道道波澜,衣裙逐渐变得濡湿沉重。似乎因为寒冷水波的刺激,她忽然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墨烟伸手按住她的胸口,将她猛地压入水郑
女子激烈挣扎,胡乱踢打。
墨烟紧紧咬牙,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脖颈。
墨烟不敢十分用力,怕在女子脖颈上留下太过明显的掐痕因为是在水底,她又无法很快找到正确穴位,一时间水花大作,撕碎湖面上的层层涟漪。
但总算,她双手下的那具躯体渐渐不动了。
等到墨烟确认她已经气绝,墨烟松开手。
女子的尸体在湖面半沉半浮,衣带裙摆与波澜化作一体。
墨烟将她往浅处拖了几尺,检查她的面孔和双手。
她借着湖水,为李淑妃清理指甲缝里黏连的血迹她方才挣扎时狠狠抓挠墨烟的手臂,隔着内衫留下晾道抓痕墨烟左臂的伤口本就未愈,血肉被撕扯刮开。
李淑妃圆润漂亮的指甲绽裂了好几处,墨烟为此感到惋惜和哀怜。
等到墨烟觉得已无更多疏漏,她将李淑妃的尸体往湖心推去。她望着那具侯门之女、尊贵宫妃的躯体缓缓与湖水相融,犹如落入水中泡烂的花瓣一般。到底,哪怕墨烟将李淑妃用刀扎死扔进湖里,其实以莫迟雨的手腕和权势,最后也可以是“失足溺北。
她折身回到岸边,拧干衣摆,将抹额重新系紧,套上外衫和鞋袜。
“我们走吧,王爷。”
东方色将明,半边穹宇化作青色,遥遥处已有一丝鱼肚白。
墨烟送齐环宇回到信芳殿后,同陈吉欢随意寒暄几句,抱怨些“乐平王醉酒后撒泼乱走,不肯进屋歇息”之类的话,接着便准备告辞离去。
“别……”他不觉出声阻拦,“别急着走。墨烟。”
少年顿了顿,回头时神情平静。
“殿下,我陪您在外头待了半夜,实在劳累,不能奉陪了。”
少年甚至挤出一丝苦笑。
陈吉欢看着主饶脸色,很快便明白齐环宇的心思,他连忙上前:“哎呀,墨烟公公,您这衣摆怎么看着好像湿了?可是因为王爷吐在您身上了?还是他发酒疯把您推进水里去了呀?这真是……”
陈吉欢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一脸苦恼。
“老奴方才竟眼拙没看出来,真是太过失礼了!”陈吉欢接着转向齐环宇,“王爷您看,不如让墨烟公公”
“确实!”齐环宇抬高声音道,“你这么一提本王才想起来,本王昨夜拖着墨烟公公乱走,还把他撞进了东园池子里。阿吉,快去端个火盆给墨烟公公暖身子,把本王秋日新裁的里衣寻一件合适的,让墨烟公公换上。”
“啊?”陈吉欢没想到居然至于做到这个地步,“这……”
“叫你去你就去!对了,还有伤药。取些伤药来。”
墨烟换好了衣物,从屏风后走出来。尽管屋内被烘烤得足够温暖,少年还是套上了外衫,甚至没有解下抹额那条抹额显然不过是装饰品,不知少年为何这样看重。
如此想来,齐环宇每次见到墨烟时,少年要么戴着乌帽,要么佩戴抹额,似乎从未袒露额际。
墨烟整了整衣摆,向齐环宇道谢:“蒙王爷借衣,折煞墨烟了。”
墨烟这种话时,通常压根不包含任何自谦自抑的含义。因此齐环宇也没跟他多客套,只拉着他在椅上坐了,拉起袖管看他手臂上的伤。
齐环宇的衣物对少年而言略大了些,轻松便推上去,露出左臂上狰狞的伤口。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然而因为反复磕碰受赡缘故,痂痕狰狞、深浅不一,皮肉边缘被湖水浸泡得发白。
齐环宇光是看着都感到阵阵生疼。想起自己从前还使坏拍过少年左臂,他不禁感到懊悔。
“吓着王爷了?”少年笑着问。
他发现自己握着少年腕处的手指真在微微发颤。他连忙控制住。
“墨烟方才就是想赶回去清理伤口。”墨烟,“王爷您这夜也累了,还是早点歇息为好。想来您彻夜未眠,这会儿身子定是不爽利。”
“我累,你不累吗?”
“墨烟哪能和王爷比。”
这句话反过来也是对的王爷哪能和墨烟比。
陈吉欢带着一名宫女送来了伤药。那宫女应当是尚食局司药司的人,仪态沉稳平和,上前替墨烟擦洗伤口。
墨烟眉宇舒展,眉心一下都没皱,新伤被碰到时也只是眼皮轻颤。
等到伤口洗过两遍,宫女放下纱布和银盆,在托盘上挑选伤药。
“我,我来吧?”齐环宇伸出手,从宫女手里拿过药罐。
“王爷的手,难道比这位司药司姑娘的手还要温柔妥帖吗?”墨烟嘲笑道。
“这是本王的心意!”
齐环宇坐在矮凳上俯下身,心翼翼用银匙舀出膏药,轻轻涂抹在墨烟手臂上。然而因为宿醉和疲劳的缘故,他无论如何控制不好指尖的动作。
但墨烟没有抱怨。他静静地:“墨烟谢过王爷。”
齐环宇听得出来,少年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他不禁露出释然的笑容,并意识到这一整夜的痛苦煎熬总算已经过去了。
科普
让李淑妃晕厥的方式是按住了她的颈动脉窦,导致大脑缺氧休克。
找了一个比较浅显易懂的科普:
颈动脉窦就是一个感受器,有效的刺激是窦受到的牵张力,比如血压升高后,窦感受到压力升高了,打个电话传入神经冲动发送到脊髓或者更高一级中枢,司令部神经中枢接到消息,知道身体受不了,下达一道指令传出神经冲动增强迷走神经张力,引起心率减慢血压下降,严重心血管疾病如病窦综合征如果持续双侧按压颈动脉窦有可能引起心脏停跳。具体需要多少压力可真没人敢去试,且每个人迷走神经张力也有区别,所以应该没有一个固定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