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那针的确扎得值,过了两天小长安就大好了,整个人清清爽爽,带着小狼在院子里跑得欢快。
那大夫叫邢伍,游历到这,见这个镇上没什么好大夫,于是干脆定居下来,也没什么家人,只捡过一个快冻死在路上的半大孩子,也就是现在的小伙计,他要邢伍给取了个正经名字,叫邢无虞。
眼见着还有十来天就是年节了,医馆里只有二邢,小邢跟着老邢学了几年医术,但无奈他不是那块料一样,认药材还行,其余的总是不通,邢伍无法,只得让他当个小伙计,帮忙抓药整理也罢。
前些天邢伍坐诊经常一坐就是一天,连个休息也没得,这几天老人来了,他倒偶尔偷得闲,还能歇歇午觉,于是愈发舍不得老人走了,留他过了年节再走,左右还有一间客房,年节一过,病人也会少些。
老人欣然答应下来,早退了客栈。
这间医馆是小长安游历至今住的最惬意的地方,它不是最华丽的,不是最温馨的,不是最洁净的,不是最宽敞的。但最喜人的就是那一股若有若无的草药香,这种香气,较之花香要淡而沉一些,较之脂粉香要轻而素一些,不会放肆,绝不张扬,最是养人。
邢伍身上就有一股散不去的草药气息,据说是天命之年的人了,看起来也只四十出头的样子,就连脸上的每一条褶皱,都透着一股淡然的雅意,举手投足间,不紧不慢,行云流水一般自在。
在他的身上什么都是淡然的,表情几乎总是淡淡,你得仔细观察他的脸部肌肉才能找出区别。生活也是淡然,小伙计煮什么他吃什么,有一次小伙计将粥煮糊了,他要去重煮,邢伍盛了一碗,慢慢地喝了。小长安看他那怡然自得的表情,以为味道还不错,也尝了一点,差点没把舌头吐掉,自此小长安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物欲也是淡然,穿得衣服几乎每一件都有补丁,病人有钱就给,没钱也不追,脏兮兮的他不嫌弃,穿得金灿灿的他也不高看,在他的眼里,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病人。
如果一定要说他有什么讲究的,那就只有对自己那包银针,时时揣怀里,天天都要擦。
老人似乎很喜欢自己这个新朋友,两个人总喜欢一起喝茶,连小长安都被丢到了一旁,只能和自家小狼鬼混。
不过小长安也很喜欢这个长辈,待在他的身边,就让人觉得仿佛时光都慢了半拍,脸上的喜怒哀乐渐渐淡化,心情平静柔和,与世隔绝一般。
他躺在后院的摇椅上看书,小长安追着小狼跑,一动一静,就像画里的场景似的。
两人大多时候在坐诊,闲来无事小长安就同小伙计玩,小伙计今年十六,温和内敛,没事会教小长安认些药材,忙不过来时,小长安也帮着配药收拾之类的。
这天,难得医馆的人少些,小长安便扯着老人逛镇子,老人也知她闲不住了,趁着小狼睡着了,两人溜了出来。
天气依旧冷,路上人不多,有些小摊子,乞丐倒是不少。
小长安逛了会儿,没发现什么有意思的,兴致缺缺,对老人道:“回去吧,师父。”
老人笑着应了一声,师徒两开始往回走。
小长安任由老人牵着,自己低着头看着脚尖走。突然闻到了一股熏人的酸臭味儿,那股味道越来越近,小长安疑惑抬头,就看见一个蓬头垢面、黑糊糊、脏兮兮,骨瘦如柴的大孩子从人群中冲过去,小长安吓得连忙闪避,还是和他擦肩而过。那一刻小长安甚至看见了他头发上爬动的虱群,小长安僵硬的吞了口水,头皮发麻,想要伸手去拍肩膀,又有些不敢。
身后传来妇人的叫骂声:“夭寿啦,脏死了,小乞丐长不长眼啊?别把虱子蹭老娘身上。”
老人瞥了小长安一眼,淡淡道:“荷包丢了。”
小长安回神一看,夭寿啦,他那一头的虱发实在太有冲击力,这招“声东击西”真是…
小长安着急道:“师父,那个荷包里面虽然没有多少钱,但那时葵姬姐姐给的那一个,上面还绣了我的名字呢!”
老人带着她追去,笑道:“不怕,追得回来。”
小长安僵硬的转身,她甚至不敢去看自己的肩膀,生怕一扭头就看见几只爬动的“小可爱”。感觉全身都开始痒了起来。
老人带着小长安慢悠悠的追着,小长安怀疑道:“师父,你真的找得到吗?”
老人不答话,依旧牵着她走了一会儿,两人进了一条小巷子,小长安眼前一亮,果然看见了那个小乞丐。
那条巷子不到一丈宽,夹在两座宅子之间,尽头是一堵墙,有人在墙角处搭了几块破木板,墙角有一个不停咳嗽的脏兮兮妇人,靠墙坐着,盖了一床稻草填的被子,被子上破了几个大洞,不少稻草落了出来。
妇人的身边有一个稍微干净些的小女孩,看起来和小长安差不多大,只是脸是凹进去的,穿着宽大的破衣,没几两肉。她正在把玩一个被捏的脏脏的荷包,上面绣着李长安三字。
两人赶到时,妇人正对小乞丐说:“谦儿,这荷包真是别人家丢弃的吗?这针脚这样细密,绣工不知比我好了多少,料子也是没见过的极好的,有些脏但不旧,谁家会丢掉这样的好东西。”
小乞丐帮妹妹理着头发,面不改色的道:“娘,这真是我捡的,有钱人家哪缺这么个荷包啊?”
妇人不在言语,小长安看着自己的荷包被捏的都是印子,正要冲过去要回来,老人却提起她的领子,趁里面的人没注意,将她提了出来。
小长安低声问道:“师父你干嘛呀?我的荷包啊!”
老人摇头道:“你太冲动了,你就这样冲进去要,这无异于是告诉那妇人和小女娃,她们的儿子和哥哥是个见不得光的小偷。”
小长安撇撇嘴道:“不就该这样吗?他敢偷东西难道不敢认吗?再说了,我不告诉他娘,谁来教育他呢?他以后要是偷了厉害的人的东西,被打死了怎么办?”
老人哈哈笑道:“那孩子可精得很,他刚才看似无意的乱冲,其实是瞄准了你的荷包的,我们一老一小的确是好下手一些,就算发现了,一般也没体力去追究。”
小长安更气了:“师父你还笑,他都这么坏了,专门欺负我们老弱,我们更不该绕过他啊!”
老人收了笑,正色道:“安儿,你这样冲进去会毁了三个人。”
小长安一怔,就红了眼圈,委屈道:“师父,这我可担不起,我不过是要回自己的东西,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老人没有安慰她,只是蹲下身对她道:“首先,那个妇人身体已是极差,她是放心不下一双儿女强撑着,就是我和你邢爷爷出手,也只能让她在撑个两三年的。她原本就是靠着孩子撑着,你说你要是冲进去告诉她,‘哎呀,夫人,你儿子是小偷,他一直靠偷老弱之人的东西来养活你们。’你说他娘会不会当场气死过去?”
小长安收了泪,垂首听着。
老人继续道:“其二,那男娃娃没了娘亲,大约又是悔又是恨的,不说恨上你,以后也难以成为什么良善之人。其三,那小妹知道了自家哥哥是小偷,她还小,大约不知道什么是小偷,但她知道这样可以活下去,可以不让哥哥向娘亲一样离开她,她会不会也走上这条路呢?”
小长安的头更低了,老人接着道:“最后,师父虽然知道错不在你,而在那个小子。但你爹爹不是从小就告诉你,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吗?你身为他的独女,怎么能连这点气量都没有,这点委屈都受不得?”
小长安刚收回去的眼泪又涌出来,垂着头啪嗒啪嗒的掉着金豆豆,哽咽道:“师父,我知道了,是我不对。”
老人没有说话,笑着瞥了小长安身后一眼。
只见那个小乞丐窜了出来,紧握双拳,抬眼正视着老人道:“不,是我不对。”
小长安正哭着,突然窜出个人来,吓得她打了个哭嗝,呆呆地看着来人。
老人面色平常,似乎不出所料,小长安止了泪,语无伦次道:“你,你什么时候…”
小乞丐挺直身板,答道:“一开始我就发现你们了。”
老人眯着眼打量他一会儿,笑道:“所以,你现在想怎么办?”
小乞丐一咬牙,猛地跪下朝老人磕了三个头,磕得极用力,都泛红了,有细细的血珠。
老人不躲也不闪,反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一愣,然后恭敬答道:“宋谦和。”
“名字倒是不错。”
小乞丐似是赫然,低着头没有言语。
小长安呆呆地没有说话,老人捋须想了会儿,道:“既然受了你这么重的礼,老夫就帮你一个忙如何。”
小乞丐惶恐道:“这如何使得?明明是我…”
老人笑道:“是我口误,我的意思是,你帮我一个忙如何?”
小乞丐正色,一字一句道:“凡我能够,无所不为。”
老人又笑:“那倒不至于,我有个友人店里招不到伙计,没有月钱,但包吃包住,你意下如何?”
小长安听了,惊讶的看着自家厚脸皮师父,可以这样使的吗?
小乞丐震惊的抬头,张嘴良久,吐不出个字来。
老人见他这呆样,板起脸道:“你就说,你帮是不帮。”
小乞丐脸上似有名为泪水的东西划过,他呆呆道:“帮。”
小乞丐先进了巷子里,老人在看着小长安震惊的眼神,笑道:“师父可不是擅作主张,你邢爷爷对自己一身医术无人可传即为遗憾,我觉得那孩子在医术方面该是有造诣的。”
小长安将信将疑的点头:“好吧,师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老人揉着她的小脑袋,继续道:“对了,接下来的事,要你跟宋家娃娃他娘说。”
小长安不解:“为什么,师父,我是个小孩子诶,怎么说得清楚?”
“就是应为你是个小孩子啊!小孩子说的话才比较让人信服。”
小长安无奈点头:“好吧,那你说,要怎么说嘛?”
“你这么聪明,自己编嘛?反正就是那么个套路。”
小长安闻言,开心地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我们进去吧!”
说罢挣开老人的手,率先跑进去,喊道:“谦哥哥,可算找到你了。”
老人对于自家徒儿的行动力甚是满意,一边点头,一边慢慢地跟着。
妇人看着一个可爱的娃娃冲进来,惊讶的抬头,小女娃也是不解的仰头看向来人,面上有疑惑,还有一丝艳羡,小乞丐也有些惊讶,扣着自己的手,紧张的看着来人。
妇人率先开口道:“小娃娃,你找我家谦儿做什么?”
这角落的气味是不好闻的,也有些脏,小长安面不改色,甜甜笑道:“姨姨好,妹妹好,我叫李三月,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谦哥哥的。”
说罢,回头喊道:“师父,你快些啦!我找到谦哥哥了。”
老人笑着上前朝妇人作揖,妇人连忙摆手,挣扎着要站起来道:“老先生快起来,小妇人受不起。”
老人笑道:“夫人受得起。”
小长安没等她再问,抢先道:“姨姨,我刚刚贪玩,一个人乱跑,差点就被一个拐子抓了去,幸好谦哥哥看见了,他想法子赶跑了拐子,自己的额头都受了伤。”小长安说着,脸上已经换上了后怕与感激,眼圈被揉的红红的。
小乞丐不可思议的看了小长安一眼,妇人欣慰的看了儿子一眼,然后对小长安道:“乖孩子,你受苦了,谦儿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当不得这一谢。”
老人装出慌忙的样子,上前道:“夫人太客气了,令郎可谓是救了我这不成器的徒儿一命,也就是救了老头子我一命,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妇人咳嗽两声,摇头道:“我才该谢过你们才是,自孩子他爹离世,我们一家日子越来越苦,都靠这孩子撑着,我一直怕他走上歪路,今天听你们这一说,我这心才放了下来。”
妇人说着,眼中有了泪水。小乞丐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长安急忙上去拉着妇人的手,哭着道:“姨姨,我爹爹从小就告诉我,做人要知恩图报,谦哥哥救了我,我要是不报答,我心里会难受的。”
妇人还要拒绝,老人又道:“就当是再帮我们一次吧!”然后将当帮工的事说了。
妇人原本依旧不敢受,她一旁的小女娃拉了她的衣袖道:“娘亲,我好饿。”
妇人怔住了,眼泪流的更汹涌了,她爬起来回了老人一礼道:“妾身,谢过老先生了。”
老人笑着扶起她,连说不敢。
小长安眨眨眼,看了小女孩一眼,却正好对上小女孩怯生生的目光,小长安冲她笑笑,又凑到小乞丐身边,谦哥哥,谦哥哥的叫。
小乞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最后,小乞丐扶着自家娘亲,小长安牵着小女娃,一行人先往他们原先住的那个客栈走去,路人目光闪烁,指指点点,小长安蹦蹦跳跳的走着,没事还冲路人做个鬼脸,慢慢地,客栈也就到了。
五人刚踏入客栈,妇人咳嗽不停,小乞丐垂着头,小女孩躲在了小长安身后。
店小二气冲冲的走过来,怒道:“怎么回事啊?这年头乞讨都成群结队进屋啦?还不快起开,我又要擦地。”
老人上前道:“小兄弟可还记得小老头。”
店小二抬头看见老人,惊喜道:“老先生,是您啊?”毕竟老人是为数不多的,愿意听他聊起自己那些微末兴趣的人。
然后他又有些狐疑道:“您这是?”
老人笑道:“发生了一些事,总之你先给我开三间房,然后分别送了热水来。”
店小二苦笑:“先生您可真会给我找事。”
老人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放心,辛苦费是少不了你的。”
店小二答应一声,马上就吩咐下去,安排好了。
老人和小乞丐一间,妇人一间,小长安和小女娃一间。
老人又拖店小二给妇人买了衣裳,叫小长安送去,小长安会医馆拿了自己的一些衣裳,准备给小女娃穿。
水终于好了,小长安试试水温,要小女娃脱了衣服进去,小女娃乖巧的点头,慢吞吞的脱了身上脏兮兮、干巴巴的衣服,进到了浴桶里。
等到她完全泡进水里,她舒服的叹息一声,然后红着脸看向小长安。小长安笑着撸起袖子道:“我帮你洗,好吗?”
小女娃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突出了个泡泡。
小长安拿起巾子,细细的先给她洗了发,一边洗,一边用密齿梳梳头发,好把里面的虱子弄掉,洗完头发后,又开始用金子给她擦身子,擦掉身上厚厚的一层污垢。
小长安敛眉低目,专注而认真,没有一丝嫌弃与厌恶,小女娃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小长安一边擦洗,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啦?”
小女娃乖巧道:“我叫宋昭昭,今年七岁。”
小长安惊讶抬头:“你比我大啊?我今年五岁。”无怪她惊讶,实在是小女娃又瘦又小,与她差不多。
小女娃也是惊讶,眨眨眼,小心翼翼道:“可是我想叫你姐姐,可以吗?”
小长安笑道:“当然可以。”
说罢要小女娃转过去,给她擦后背。
小女娃听话的转过身,嘴里叫着:“姐姐。”
小长安应了一声,看到她的后背时,却带了,这哪里是七岁小娃娃的背呀?只见那背上通红一片,抓痕一条接一条,血肉模糊的,背上满是疤痕和印子。
这该多疼啊?可她却一声不吭,小长安轻声问道:“你这是怎么弄得?”
小女娃赫然道:“因为有虱子,太痒了,我实在忍不住,哥哥就能忍住不挠。”
小长安叹口气:“傻瓜。”
轻轻地帮她洗了,又托小二哥去医馆拿了药膏。
小长安给她洗完了,擦干净身子,涂了药膏,穿上一件软滑的里衣,省得黏住伤口,然后才一件件套上自己的厚衣服,最后扯了她来火盆旁,给她烘头发,就像以前柳氏给她烘发一样。
小女娃乖巧的像只依偎着主人的猫咪,脑袋搁在小长安腿上,眯着眼睛,极是舒服的样子,渐渐竟睡着了。
妇人和宋谦和陆续来了,看了里面的场景,神色各异,妇人忍住咳嗽,自己的头发都是湿哒哒的,咬着下唇冲小长安点头,小长安招手要她快来烘发。宋谦和那一头虱发终于以干净了,乖巧的贴在脸上,脸上的污渍被洗掉,露出一张清秀的连来,他面上淡淡,自己的头发没干,却跑过来帮妇人擦头发。
小长安知道了宋谦和今年不过十岁,一个他,一个林子沐,为什么他们都这样懂事坚强呢?
小女娃的头发干了,小长安将她放在了床上,盖了被子,朝妇人点点头,出去见了自家师父。
师父拉着小长安的手,清了清嗓子道:“安儿啊,这事,你去跟你邢爷爷说好不好?”
小长安噗嗤笑道:“师父~你也有不好意思的?”
老人拍了她的后脑勺一下,笑道:“师父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师父这张老脸已经丢得够多了,你总得给师父留点吧!”
小长安开怀大笑,欣然答应了。
小长安回到医馆后,已经是傍晚了,邢伍刚用完晚膳,正背着手在后院踱步,小长安知道他的习惯,冲进后院喊道:“邢爷爷。”
邢伍抬头看她一眼,悠悠道:“小丫头回来啦,小点声,爷爷耳朵还好。”
小长安嘻嘻一笑,慢慢朝他走过去。
邢伍摸着她的小脑袋,问道:“用过晚膳了吧?”
小长安点点头,抬头看着他笑,然后又低下头,又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头,如此几次。
邢伍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问道:“笑得这么贼,怎么?干了什么坏事不成?”
小长安使劲摇摇头,然后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样那样的讲清楚。
邢伍听了,面上没什么表情,依旧背着手踱步到小几旁,端起茶盅,喝了一口,然后缓缓道:“你师父倒是不客气,既然他说是有天分的孩子,那就差不多了,既是答应人家了,那接来也罢。”
小长安听了,高兴地又蹦又跳,邢伍见了,摇摇头,笑道:“你穷开心个什么劲?真是个毛丫头。”
小长安忙喊道:“谢谢邢爷爷。”然后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邢伍兀自喝着茶,点点头,眯着眼睛看她跑出去。
小伙计忙完过来,笑着看着邢伍道:“师父,怎么了?老远就听见那丫头的声音了,那股子高兴劲,生怕谁不知道似的。”
邢伍放下茶盅,慢慢走回屋里,对小伙计道:“你猜。”
小伙计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瓜,喃喃道:“我猜?我往哪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