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眼见着楚若漪与吴九之间有了隔阂，小长安做不了什么，也只能叹息一声。

倒是那王硕往楚若漪这跑得勤了，每天一大早就赶到院子里，跪在房门口给楚若漪请安，晨昏定省，从不间落，风雨无阻，倒真像多了个儿子。

老人闲下来了，没事带着小长安在寨子里瞎逛。这几个月下来，他们同寨子里的人都熟了许多，小长安自不必讲，她跟在楚若漪身边，那就是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老人医术过得去，王硕都是他给治的，寨子里的兄弟伤筋动骨是常事，饮食不规律肠胃不好的也多，都亏了老人医治，哪还有犯浑的，谁能一辈子无病无灾，犯不着得罪一个大夫啊！

依旧是那王硕，就跟脱胎换骨一般，自从伤好了可以下榻后，晨昏定省不说，还把个嗜酒的习惯戒了，平日里跟着老人认些药草，说学成后好天天给娘补身子。

老人笑话他：“按你这么补，非得补的人家流鼻血不可。”

这天，小长安带着小狼跟老人在寨子里闲逛。

“师父，这次怎么呆这么久啊？”小长安问。

“晋国现在有点乱，咱们不急着赶过去。”老人道。

知道小徒弟又该问了，老人继续道：“你要问师父怎么知道的，那天拉二胡那老者就是晋国人。”

“这样啊！”小长安恍然大悟。

散完步，小长安回了院子，果然又看见了来请安的王硕。

楚若漪都习惯了，留了他晚饭，吴九也来蹭饭的，看见没脸没皮的老七，恨不得咬死他。

“回来了。”楚若漪笑着看着进门的小长安。

“是啊！姐姐才用晚膳。”

“可不是，硕儿就是太孝顺了。”楚若漪无奈道。

王硕听了，一脸的开心，表示自己还会更孝顺的；小长安不可置信；吴九一脸黑线。

用过晚膳，两个男人离开了，准确来说是吴九架着王硕走的。

楚若漪笑着朝他挥挥手，在院子里走了会儿，然后回屋做起了针线。

小长安又是百无聊奈，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楚若漪聊着。

“姐姐一直都会在寨子里吗？”

楚若漪忙着手中的活计，头也不抬道：“怎么这么问？”

“那我以后好来看姐姐。”

楚若漪微微笑了：“自然不会，这不过是一个匪寨，你以为又能长久到哪去？不过是应着处在两国交界，加之最近多动乱，都忙之不及，也没空管这些小匪患。”

小长安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这些人不是好人，手上都沾了无辜人的鲜血，刚开始也不喜欢他们，可后来参加了他们这么多宴会，那样欢快的气氛，那样尽兴的畅饮……而正当她眷恋之际，有人对她说，他们不是长久的，总有分崩离析之际。那时，那样的欢快就只能在她的记忆里找到踪迹了。

他们不是好人，但却对她极好的。老大嫉妒她，但应着楚楚的关系，又不得已讨好她，这种当初臭屁的人，后来对你明明是恨，却又不得不讨好的感觉真的太爽了，小长安每次在吴九面前路过都是踮着脚的，看着吴九那气的不行的样子她就来劲，更加趾高气昂了。

小长安最喜欢老二，这人极聪明，又幽默风趣，最好的是他不嫌弃小长安是个孩子，愿意时不时带着她玩。不想老三，每天只知道在演武场上抽人，偶尔带着小长安乱跑还一副“我不乐意，是你求我的。”的样子，气的人手痒痒，可小长安抽他，他不痛，倒将小长安的手打红了。

……

还有很多可爱的弟兄，或许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不熟的时候，听见他们是坏人，恨不得替天行道；等到熟识了，才发现这些外界传言的恶人，平时也是那么可爱、好玩的。

楚若漪看着久久没说话的小长安一眼，继续手中的活计，低头道：“所以我叫你平日别老凑在他们中间玩。”

“不然我跟姐姐绣花吗？”小长安委屈。

“还敢顶嘴了？”楚若漪笑道。

小长安也是转思虑为笑，又道：“那姐姐以后去哪？”

楚若漪淡笑道：“我哪有什么容身之所，不若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倒也乐得自在。”

“说什么呢？姐姐可以来找我啊？我养你一辈子。”小长安不满。

“一辈子是很长的，从小孩子嘴里说出来，谁信啊？”

“姐姐不信？”小长安急道。

“信，信，信！”楚若漪无奈。

山寨里的日子过得很快乐，虽然兄弟们也有不顺心的地方，但没有谁会在一个孩子面前抱怨。

夏天是很好的，山寨边有一天小河，天气稍热，大家就都耐不住跳进了河里。

可笑老三是个不会水的，据说是幼时曾经落水，险些呛死，因此便不敢近水边了。兄弟们笑话他，天天被他在演武场上虐的阿九、豹义、十三号三人，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直把老三拖下了水，几天下来，倒让老三不那么怕水了。

小长安看着河里一片的哥哥们，自己也是心痒难耐，看着他们一个个如鱼得水的游着，就连老三也被报复三人组训得有了些模样，这就给小长安造成了一个误导，好像泅水是很简单，人人都会一样。

于是终于有一天，小长安热的不行，看着一池子的哥哥们凉快的模样，更是羡慕。有了渴望，胆子也就上来了，她站在岸边的大石头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心下鼓励自己，直道：小长安是个勇敢的孩子。就这样重复几遍，胆气上来了，也就一个健步，直直落入冰凉的湖水中。

小长安觉得很难受，因为她扶不起来，她沉入了水中，感觉四周都安静极了，只有水流灌进自己耳鼻的声音。寨子里的弟兄们玩闹的欢快，本就喧哗，哪里注意的到小长安。

小长安感觉自己渐渐失去了意识，只记下了河边一颗随水流摇摆的草，知道一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从水里拽了出来。

小长安脱离水下，大口大口的喘气气来，浑身好像脱力一般，只是在那个人的怀里，一口一口的吐着水。

“该说你胆子大呢？还是说你蠢呢？”耳边传来平静悦耳的声音。

是二哥！小长安睁开眼睛，抱紧了他。若是有人能看见，就会发现她眼中满满的依恋。

“我就是看到你们都在游，我以为我也会的。”小长安哭道。

那人笑了，那张其貌不扬的脸上五官都动起来。小长安听见他笑，哭得更厉害了。

总之今天这场事，最后以小长安挨了两通骂，几通嘲笑结尾。

但自此后，小长安是越发黏这老二了，寨子里的兄弟们都笑话她：“老是二哥哥，二哥哥的叫，天天跟在哥哥屁股后面跑，小姑娘也不害臊，干脆留下来，给二哥哥做童养媳算了。”

小长安叉腰怒回道：“你们知道什么？这叫孺慕之情好吗？你们这么大个欺负小孩子都不害臊，我害什么臊啊？”

众人笑道：“好凶的丫头，二哥哥可不喜欢母夜叉。”

小长安气得不行，跺跺脚，跑去找老二告状了。

到了老二的院子里，老二正一个人下着棋，一看到他平静的面容，小长安不觉翘起了嘴角。

“来了。”老二自顾自下着棋道。

“是。”小长安一本正经道。

“行了，来陪我玩一盘。”老二笑道。

“可是我不会啊！”

“不打紧，随便玩玩就是。”老二招呼她坐下。

小长安也不客气，随便落着子，小长安漫不经心的落子，老二倒是每一步都认真想着。

“二哥哥，他们都欺负我。”小长安下的无聊，忍不住抱怨道。

“谁敢欺负你啊！你可是老七他娘的心头宝，欺负你，老七就第一个不愿意了。”老二落下一子，说道。

“他们笑话我，笑话我是个跟屁虫。”

“倒也没说错。”老二看她下了，拿起一子道。

“才不是呢！”小长安急了。

老二无奈安慰：“好了，安静下完这盘，你赢了我就帮你教训他们。”

“一言为定。”小长安得了允诺，也安静的乱下起来。

……

两人下了好一会儿，小长安每次都是想都不想就落子，老二每次都要深思熟虑，越想越久了。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小长安肚子咕噜响了一声，老二落下最后一子，拍拍手道：“好了，你赢了。”

小长安震惊的看着他，老二笑着点头。

小长安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棋盘，她说二哥哥为什么下得这么吃力，原来是在想着怎么让自己这个一窍不通的人赢。

虽然这不过是太过无聊，但小长安觉得自己更喜欢他了，笑道：“呐，怎么教训他们啊？”

老二丢了个小瓶子给她，又道：“那群家伙的确越发不像话，整日整日只知吃喝，愈加懒散，给他们点教训也好。”

“是什么？”

老二朝她眨眨眼，比一个噤声的手势：“泻药。”

两人相视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