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办法,把唐渊、陈豹、唐虎三个人分开,我要观察一下,他们分开以后的变化。”唐琪双手背负身后,看着一副山水丹青。
“是!”白恪颔首退下。
白恪走后,少年将军转过身来,看着白恪的背影,对身旁双戟将典梼[táo]道:“我知道这个人的来历。”
——
唐渊一边吃饭,一边斜瞥着对面:“哎,胖子,昨天我还没问你,你因为什么跟那伙人打起来了?”
那几个东昌府的小子被打得挺惨,有几个脑袋上还缝了针。
唐虎也看到那几个人,冲着他们一瞪眼,然后才对唐渊说:“白教官让我揍他们,我就揍呗。”
唐渊盯着唐虎,没好气道:“你说清楚点。”
唐虎停下筷子,“白教官跟我说,那帮小子背后骂我们登州人差劲,白教官问我,你敢不敢一个人去单挑他们七个。哎,我唐虎是什么人,这一身膘儿是白长的吗?我告诉你小凤,要不是那个叫岳普的小子给我下黑绊儿,我自己能干倒他们七个,你信不信?”
唐渊不吃了,“那还说啥呢,咱胖爷是什么人,别说才七个,就是七十个还能怎的?谁叫咱皮糙肉厚呢。抗揍。”
听唐渊的话不是味,唐虎翻了翻眼皮。
上次打群架之后,开除了十几个人,开除的理由简直是莫名其妙,长官训令里说:那些人缺乏成为良将的基本品质。
面对这个解释,大伙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唐虎问唐渊为什么会这样,唐渊说:可能是因为那些人长得丑。
听着唐渊的解释,唐虎很高兴,说:看来咱唐胖子长得还算不错,最起码小白脸将军看好咱,否则为什么不开除俺这罪魁祸首呢。
这哥俩没个正行,可陈豹却觉得:那些参与斗殴的人没受到惩罚,反而是“乖”小子们被开除了,这是一件不合理的事。他因为猜不透主将的心思,而闷闷不乐。
还有十几个人,他们即没参与斗殴,也没被开除,只是被中郎将叫去训了一番话。
唐将军具体说了些什么,那些人回来之后也不说。
后来,他们被单独训练,不与唐渊他们在一起了。他们整日骑着马跑来跑去,在马背上练习射箭,有时还射那种带响哨的箭,十分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除此之外,还开始看书学习,一到晚上就捧着书本,看一些奇奇怪怪的文字。不是汉字,更像是一种符号。也不知道那些符号都代表着什么意思。
唐渊这伙人的训练课继续进行,一天比一天苦,后来白教官又开始实行末位淘汰制,使训练就变成了竞争。
这个时候卖力气训练,不能再美其名曰“训练热情”,干脆就叫“玩命”。
训练了一白天,最后一项又是长跑,唐虎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瞅着要断气。不能看着哥们被落下,唐渊和陈豹一人架着他一只胳膊,拖死猪一样托过门线。
唐渊陈豹同时撒手,咣当往地上一扔。
“奶奶的,你小子怎么这么沉!”唐渊最大的优点就是耐力好,可现在也累得不轻。
“哎呀……我的个奶奶,太奶,太太奶,如果你们在天有灵,就让你孙孙瘦下来吧,胖爷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呀。”唐虎倒在地上,大口喘气,爬不起来了。
唐渊恨道:“你到底是求人,还是骂人?一会当孙子,一会当爷爷的,我看你这是不想好了。”
跑完四十里路,陈豹也累得站不直腰,扶着木栅栏大口喘气,九尺的大个子,能坚持下来,实属不易。
“这不是显得我累么,累糊涂了都。”唐虎费力地说。
铁轴汉子实在太累,黏涎滴到络腮胡子上,都懒得用手擦了。
唐渊歇了一会,望见前些日帮忙打群架的几名登州府的老乡,互相搀扶着,跑了回来。跑得龇牙咧嘴。
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的就是几个来自东昌府的人。
他们距离大寨门口还有不到一里地,如果谁跑在最后,就会被淘汰。被淘汰的滋味可不好受,将会被发回到普通部队。一旦回到普通部队,军旅生涯刚刚闪耀的一丝希望之光,就彻底泯灭了。
大伙儿心知肚明,这是玩命的时候。
那些体力几近透支的人,使出最后一丝力气。
有的人像游泳一般,挥舞着手臂,张牙舞爪;有的人两臂脱臼似的垂着,行尸走肉般前行;有的人已经趴在地上,抓草根,挠地皮,也要匍匐前进。
一个黄脸汉子,突然被人下了一个脚绊,噗通一下趴到地上,再想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了。踉跄两步,又一头栽倒,好不狼狈。
最后的一百步,是冲刺的时候。
一众人累得腿脚发软,呼吸声大过脚步声。
“咱们几个登州老乡后劲不足啊。”陈豹皱眉道。
唐渊一直盯着那黄脸汉子,道:“看到那个趴在地上的黄脸的汉子没有,前几日咱们打架,是他带头来帮咱们的。”
陈豹与唐渊对视一眼,一起冲了过去,架着那名黄脸汉子往回跑。紧赶慢赶,超过了几个人。而那几个人,也就是这次被淘汰的人。
黄脸汉子侥幸逃过一劫,抱了抱拳道:“大恩不言谢,黄县人刘湛[zhàn],给两位磕个头!”
“礼过了,礼过了。”唐渊一把扯住刘湛,没让他跪下,说,大家都是未及弱冠的少年,不兴那套礼法,要感谢,将来当兄弟,有的是机会感谢。
——
距离他们开拔的日子还有七天。
又淘汰了一批人,这其中不包括那些看奇怪符号的人,而唐渊这伙儿人,最后只剩下五十个了。
这些天来,唐渊马上步下都进步很快,无论是冲锋,缠斗,马上射术,都有显著提高。
除了这些,白教官最重视的是摆阵。
几个人就能摆成一个小阵,一群人摆成中阵,如果人再多一点,据说还能摆成大阵。
阵型可是不少,训练强度和精细度越来越高。
“唐虎,你怎么总跟不上节奏?”白恪怒道:“下次再站错位置,就淘汰你!”
“哎呀,白教官,这不能怪我啊。我倒霉啊,我的马跑得慢,它不听使唤呀。”
唐虎的马跑得并不慢,与其说唐虎倒霉,还不如说这匹马倒霉,它分到了一个体重超大的人,而且那人还背背双戟,马鞍桥上还要挂着一柄几十斤重的开山大斧。
别的马,马背上是一个人,这匹马感觉自己托着三个人。
“唐虎,以后你不用参加阵型训练了。”这时,那名双戟战将走了过来:“你以后单独跟我训练。”
“哎,这就对了呗。”唐虎看起来还挺高兴,再也不用训练这些破阵法了。
结果当天晚上,唐虎是鼻青脸肿回来的。
唐渊一看,就是一惊:“你小子让谁给揍了?”
“别提了。”唐虎气馁地坐到地上,“那个双戟将名叫典梼[táo],我的个神仙,他力气怎么那么大?个子没我高,可力气一点儿不比我小啊,咱俩掰手腕,把桌子都掰塌了。”
“最后谁赢了?”陈豹问。
“我右手赢了,他左手赢了。”唐虎说:“他说他是左撇子。”
“我问你让谁打了,你跟我扯什么里根楞?谁问你那人力气有多大了?”唐渊没好气地道。
“就让他给打了。怎的,你还想去找他比划比划?”唐虎坏笑。
“他多长一颗脑袋吗?”陈豹一瞪眼:“打仗的时候,靠的是手里的家伙,我就不信他的脑袋比我手里的刀硬。”
陈豹看起来很不服气。
唐渊想了想,道:“唐虎,你还别激我,我现在才训练几天?你给我两个月时间,等我把这套枪法练熟了,我去会一会他。”
现在唐渊的枪法是部队里最常见的枪法,很简练,很实用。
唐渊的枪法进步神速。
其实大家进步都很快,这与白教官的教导是分不开的,不过别人练习到时候,白教官经常在一旁怒骂两句,唯独来到唐渊身边,他骂得最少。
有的时候,他还要问唐渊,为什么要这样用枪?
唐渊的回答,往往都让白教官很满意。
白教官说:“练枪有三个境界,第一是人在用枪,第二是人枪合一,第三是枪在用人。刻苦,决定枪法的熟练程度;天分,决定枪法的最终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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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晚饭,白教官把五十个人喊到一起,大声训话:
“七天后,你们五十个人,要进行一场比武,真刀真枪捉对厮杀。”
“为了防止作弊,我会把一些熟悉要好的人分开,把你们分成五组,每一组最后两名,直接淘汰。”
“每一组的前两名,参与最后的决赛,获得冠军者,唐将军赠送他一把刀,就是这把九凤朝阳乌金宝刀。从此,这个人就是你们的头领。亚军和季军,就是左右副头领。唐将军说了,冠军直接封授都尉一职。这要是在步兵队伍里,就可以带三百个兵。”
“咱们军里的建制,我要简单跟你们说一下。以神策军为例,林崇阳是正三品汉中将军,统领三个军,神策一军,神策二军,神策三军,一个军标配是三万人。再以神策三军为例,最高将领是王操天,王老将军是从三品云麾将军,同时兼任三军第一师中郎将;甄霸道是二师中郎将;史进冲是三师中郎将。再往下是校尉、都尉长、都尉、百夫长、卅夫长、什长、伍长、列兵。”
说完这些,白恪话锋一转,道:“唐渊、陈豹、唐虎、吴匡、岳普五个人留下,其他人回营休息去吧。”
大伙都走出去了,白恪继续道:
“这批特训兵里,你们五个天赋最高,不过陈豹唐虎属于那种天生的战将,稍微掌握一些武艺,就能驰骋疆场。而你们三个则需要苦练武艺,才能有机会达到或者赶超他们的水平。不过你们不要灰心,当世十大战将,只有两个是超强力量型的,其它人,则是以武艺见长。毕竟骨头再硬,也硬不过刀枪。”
“只要你握得住刀枪,你的马也算你的体格。你们算没算过,一匹马跑起来之后,能给你增加多少力量?”
“七天后的比武,我会把你们五个分开,希望你们能获得各个组的第一名,不小心失误也应该是第二,如果连小组前两名都拿不下来,就太让我失望了。”
“我想最后的冠军,也会在你们五个当中产生,到时候还要和将军比武,这是你们莫大的荣耀。”
听到这里,唐渊心里犯糊涂,不知道白教官说的将军是那个小白脸唐琪,还是那个双戟将典梼,如果是后者,还说得过去;如果是前者,就那小体格,他能握得住武器吗?突然来一个硬碰硬,他的武器不脱手?
“唐渊留下,其他人都走吧。”白恪面无表情盯着唐渊。
唐虎嘿嘿一笑,临走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唐渊肩膀,一副交代后事的表情说:“小凤啊,你可能要倒霉。”
或许唐虎在典梼哪里得到了什么消息?要不然,他为什么说我要倒霉呢?
白恪一反常态,道:“跟我出去走走。”
白恪和唐渊的体型很像,身高相同,胖瘦相当,还都是宽肩膀窄腰身,如果不看脸只看背影,说他俩是兄弟都有人信。
“以后每天晚上,你来找我,我要单独传授你一套枪法。”白恪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明人不说暗话,我之所以要这样做,是有私心的。我希望你能战胜唐将军,然后你告诉他,这套枪法是我教你的。当然,就算你学成这套枪法,也是有可能输的,而且这种可能性并不小。毕竟你训练的时间太短,而唐将军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是一个训练十多年的熟练抢手了。”
“你为什么不找陈豹唐虎?”唐渊不解问道。
“他们?”白恪轻笑一声道:“唐琪的藤条枪专克力量型猛将,让他们去,只能丢人现眼。”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我战胜了唐琪将军,我就对他说这套枪法是你教我的,对你有什么好处?”唐渊问。
“你一定要问吗?”白恪的脸藏在阴影处,看不清他的表情。
唐渊想了想,道:“我以后会努力的。”
还用以后?
当天晚上,唐渊就领教了白教官的厉害。原本以为他就是画戟使得好,哪知道枪法也如此精湛。
铁杆大枪在他手里竟然能抖出枪花来,奇异枪法简直令人啧舌。
唐渊挥舞木杆钩连枪,倍加小心,鼓足勇气,与白恪交手三个回合,就被挑落马下,摔得一翻白眼,好悬没背过气去。
揉了揉脸,心道:“唐虎被单练,也是鼻青脸肿的,看来那个典梼也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