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悦呆坐太师椅,身前跪着一群人,男女都有,一个个垂头丧气、哭哭啼啼。
他们都是玄甲军将军家属,此时皇帝还没开始办他们,可他们已经感觉到危险,为了保命,一群人商量,来到大柱国的家里,恳求大柱国庇护。
闵悦苦笑道:“如今,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们求我又有何用?”
鞠无命家人道:“大柱国回京以来,一心撇清与军队之间的关系,如今来看当真是明智之举,此时皇帝必然信得过您,如若您能去给玄甲军将士说情,皇帝陛下一定会看在亲戚情分上放他们一马。”
闵悦摇头道:“不可能的,有些人是不可能被放过的,他们必须死。可是你们也不必太担心,毕竟至德皇帝仁义,应该不会对你们下手的。另外我现在也有闹心事要办,我的儿子还在交河城掌握兵权,现在是时候把兵权交给皇帝了。”
闵悦的话只说了一半,现在他最闹心的事,绝不是交河兵权,而是曹定国和曹定邦兄弟,这两个人可是闵悦一手提拔起来的,在这次兵变当中,同时倒向曹圣,这对闵悦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竟然没有一个向皇帝靠拢,你们是何意思?釜底抽薪吗?
其实,作为闵悦,他能看破这一切,可是看破又如何?内心深处就没有触动了吗?
闵悦并没有直接去找皇帝,而是来到唐府,拜见丞相唐振。
两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见了面,也不谈正经事,而是聊起了当年共同讨伐漠北的经历,说到开心处,二人哈哈大笑,仿佛血雨腥风风云变幻都在二人的谈笑之中。
聊了一会,唐振道:“放心吧,现在赵策的境遇,还不如曹太后当政的时候,曹法地好不容易才把孟家和西门家打倒,把四家分治变成两家分治,现在可好,被他儿子暗地里捅了一刀,又变成了三家分治。现在皇帝手下不过二十万兵力,莫州萧寒的态度还有些不确定,现在要想立功,重点就在萧寒身上。他到底是归顺皇帝,还是投靠曹家,现在还说不准呢。”
闵悦道:“我与萧寒并无交往,他投靠谁,对我来说都是无能为力。”
唐振摇了摇头道:“以前有无瓜葛并不很重要,只要现在大柱国肯亲自出马,劝萧寒归顺皇帝,这对你,对萧寒,对皇帝来说,都是一次绝佳机遇。你有劝服之功,萧寒有引路之人,皇帝收服大将。如果你立下这样的功劳,你的大柱国身份会陪你走进坟墓。”
年迈苍苍的大柱国闵悦亲自登程,赶往莫州,来见莫州大将萧寒,萧寒十里相迎。
萧寒道:“大柱国来得好巧,岑参刚从曹圣那里来找我,您就来了,我还没跟岑参聊天呢,不如现在咱们三个一起聊聊,如何?”
看惯风云的闵悦不禁心中苦笑,面上和颜悦色,点头同意。
岑参脸色冰冷地出现在大柱国面前,十分敷衍地抱了抱拳,便坐到座位上。
此时他们坐在萧寒的大将军府里,客厅宽敞,只有三个女仆,几名卫兵,客厅两侧有耳室,不知里面是否藏着人。
萧寒客气一番,上了茶水点心,才道:“如今,我手下仅有五万兵马,但经我多年锤炼,我这五万人可谓梁朝第一精兵。河北大地富足,已经有几年没打仗了,百业复兴,外加河北人健壮,经过多次沙汰,我把那些老弱病残都送给了新兵总督马不方,而我手底下个个都是精壮汉子。”
萧寒冲天抱了抱拳,“太后娘娘看得起我,任命我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军,我的北面,就是辽国大将萧天振,虎狼之师登高可望,我萧寒为太后,为梁朝,愿战死。今日,两位同时来到我这里,希望你们不要说出一些对梁朝不利的话来,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萧寒的话,前一句还说为太后为梁朝愿战死,后一句里“太后”两个字却没了。
听话要听风,萧寒的意思,闵悦基本听得明白,可他并没有直接说事,而是笑道:“老朽此来,自然不是劝萧将军叛变梁朝的,面对外族侵略,萧将军战功卓著,老朽十分佩服。”
虽然好像什么也没说,其实已经说了,萧寒也听得明白。
可是岑参却没听明白,冷声道:“说那些废话干什么,萧寒,我就问你,你到底打算投靠谁。要我说,你还是投靠曹圣。皇帝赵策黄口小儿,没什么出息,还是曹圣老当益壮、老谋深算,必成大事。而且曹家人才济济,曹圣家大公子曹昶镜更是足智多谋沉稳老练,迟早谋得大位。”
屋里突然安静了。
萧寒慢慢扭过头来,将军虎目威风凛凛,满面杀气,沉沉道:“岑参,念你我共事多年,今日这番话,权当你酒后失言,我不予计较,如若你再敢说,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另外,我还觉得你留在莫州,很不方便,既然大柱国亲自前来,总不能让他老人家空手回去。你就陪着大柱国一起回一趟京城吧。”
“什么!萧寒,你竟然出卖我!你要知道,你这样做,就算是跟曹圣彻底翻脸了!”岑参猛然站起身。
可是他刚站起来,就有身披盔甲的士兵把他给按了下去,并呵道:“坐下!”
萧寒挥了挥手。
两名魁梧士兵,抓住岑参胳膊,反拧,用绳子捆绑,最终五花大绑,推倒在地。
萧寒站起身,道:“那就麻烦大柱国带他回去了,另外,这是莫州军的虎符,还劳烦您亲自送到皇帝手中,更换新虎符。”
闵悦一笑,接过虎符,拂袖而去,士兵押着岑参紧跟在后。
闵悦前脚一走,耳室的门帘被掀开了,走出来一个人,冲着萧寒抱了抱拳道:“从此以后,咱两家相互扶持,将来谋得天下,必然不会忘记萧将军的功劳。”
萧寒瞥了陈豹一眼,冷笑一声道:“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