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可笑,唐琪为赵策选的这名督粮官,其实还是一个孩子。
赵錾虽已及冠,可他生在王侯之家,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导致他的性格晚熟。
虽然也曾在学业上被教师严格管教,可是那种“坎坷”如何与唐渊在战场上拼命相提并论?生死一念之间,一个决策就是几百上千条人命。身心受到的锤炼,绝非书本上能学到的。
赵錾与他的堂兄赵策倒是有些相像。
他长得不错,相貌上是标准的人才。其实赵光达他们也是如此,论及长相,诸位亲王、王子的容颜比平常人高了一个档次。
而且兄弟二人小时候的经历其实很像,身上都有书卷气,都有豪情壮志,他还跟皇兄说:“天下本来就应该是咱们赵家的天下,无论南晋、蜀汉、右律、扶余、东胡、西桑、大理,都是偏安一隅。如今皇兄掌权,就应该大干一番,平定四海归为一统。”
赵策大喜道:“好!说得好!吾弟甚肖!”
唐琪暗笑,心道:两个二愣子。
其实今年唐渊也才二十四岁,可他成名太早,给人一种错觉,感觉他应该是一名年近中年的将军了。当赵錾面对唐渊时,他甚至感觉跟唐渊差了一个辈分。
赵錾虽然不是很成熟,但他有一个优点,会见风使舵,会察言观色,而且很听妈妈的话,却是一个乖巧的孩子。
他的母亲当然也是一名王妃了,这位王妃不简单,是人情世故的老手,在洛阳城里也是一号风云人物,作为皇族,当年与唐、孟、西门、钱、樊五大家族的女眷们打得火热,时常到各家去串门,也在自己家里举办宴会。
别小看了这种女眷聚会,往往都是家族兴亡的风向标。
而且这帮女人都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做到席面上说话的,也都是掌握家中事务的头面人物。不乏一些心狠手辣的狠角色,酒席宴会上,有些男人们不方便说的,她们却能拿出来聊聊,明里暗里也办了许多事。
在这样的母亲熏陶下,赵錾学会了两面三刀阿谀逢迎的心理基础,不笑不说话,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尽量做到不得罪人,却又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利益不损失。
他来到飞虎军不久,唐琪就密信唐渊:“以后要小心这个人,但也不必太小心。小心他到皇帝面前说你坏话,但不必担心他给你惹出什么大乱子来,现在看来,凭他的能力不足以闹出大事。除非有人协助。让他身边,尽量没有能人。”
接到密信,唐渊还没太在意,可不久后有斥候发现,赵光勋竟然带着礼物去找赵錾。
“他们可都是皇族。”唐渊当机立断,“让赵光勋来我屋里说话。”
前几日,唐琪为了交河城的事找唐振说话,那次谈话谈得很浅,也没能达成什么意见。
可是谈话中,唐振还是表达了对未来的担忧。
唐振老态龙钟,年轻时的豪情壮志早已烟消云散,现在仅存的称霸观念其实只是他的习惯了,这么多年,他无时无刻不在跟人勾心斗角,终于把孟家和西门家整倒了,本有机会跟太后引导的皇室一决雌雄,可惜这时候简直是釜底抽薪一般,他的两个儿子并不能继承他的衣钵。让他大失所望。
既然不能再进一步,那么干脆就退一步,所以唐振选择支持皇帝,从而分裂太后的权力为皇帝势力和曹氏势力。这样一来,虽然他的对手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可是他们都变得弱小了,相对来说,更容易互相制衡。
玩了一辈子制衡权柄的唐振,虽然老了,可是对这种感觉还是比较习惯的,办事的时候也显得游刃有余,倒是不觉得因为年老而力不从心了。
离开唐府以后,唐琪回到皇宫,皇帝赵策兴冲冲来问,谈判如何?
唐琪不疾不徐说:不必着急,过几日老丞相考虑好了,会来告诉你的。
赵策不信,还说了两句风凉话刺激唐琪,唐琪也不理他。见唐琪不理人,赵策也没辙,去找钱妃玩耍两盘棋,然后就去御书房批阅奏折了。至德皇帝的勤政是深刻骨髓的,不看见奏折,他就浑身不自在。
其实,奏折也是很有趣的东西,虽然上面的文字刻板而恭敬,但是里面却记载了太多太多的故事,皇帝需要透过这些文字来揣摩大臣和地方官员的真正用意,而不是被表面文章所蒙蔽双眼。
比如某一地区明明很穷,新官上任最后突然纳税很多,这里面就有问题,而且还不是一个。
首先,前几任官员是否贪污过甚,蒙骗皇帝?
其次,是不是新官为了增加政绩,而强征苛税?
最后,这名新地方官果然是个人才,有效提升当地经济,值得重用。
这是表现突出者,要多方面去看,同样还有表现特别差的,皇帝陛下也要仔细分析为何出现如此差劲的情况。比如一个地方官刚上任,突然税收锐减,这也暴露出不止一个问题。
这些看问题的方法有的是当太子的时候老师教的,有的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国子监政务博士胡终仰是赵策的政务启蒙老师,可惜死得早,否则现在一定是赵策身边的重要人物。
“娘娘,唐家来人,说有话要说。”太监来禀报唐琪。
唐琪对扈兰花道:“你去见一面吧,我想一定是有文书要交给我,话你们就少说为妙。”
“是!”
果然没猜错,所谓的“有话要说”,就是来送唐振手书的,扈兰花与唐家送信人一句话也没说,便把唐振的书信交给了唐琪。
唐琪展开一看,甚是满意。
听闻皇后的人与唐氏门阀接洽,皇帝赵策很快就来到皇后屋里,唐琪把书信交给赵策,赵策一看,喜笑颜开,道:“丞相忧国忧民,为我朝之楷模。他能让出两万兵马给我,倒是能充实玄甲军,重新保持十二万兵力。”
唐琪道:“只是担心交河城少了两万人,是否还能镇得住西域番邦。那些小国只是暂时安抚住了,一旦更朝迭代,或许还会有反叛的可能。”
赵策叹了口气道:“其实,交河城也不一定非要驻兵。西域虽然广阔,可是民情复杂,不但没什么税收,反而每年消耗甚巨,是朝廷一大负担。”
唐琪连忙打消赵策这个念头,道:“万万不可放弃,那边既是丝绸商贸的交通要道,也是咱们的防御纵深,丢了西域,相当于丢了后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