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霜彻底被惊呆。

这一瞬，她感觉到了他的真心。

“韩焉，你来，是送我离去吗？”涵霜挣不开他的怀抱，便淡淡道，“你看我似乎是目盲了，君上不来，我自己还真的走不出这山呢！”

听着她疏远的称呼，冷淡的话语，他一点一点放开他的怀抱，看着她唇角那抹冷淡的笑意，他的心好似被揉碎了一般疼痛。

当日走的太急，没顾上给她留话，害她在山等他，又多日不归，她这些日子一定对他失望透顶。如今又带回来一个女子，她怎能不怨。

他低低叹息一声，有些无奈地望着她，可是眼底深处，却明明有着浓浓的，挥之不去的情意，剪不断理还乱。

那样的眼神，分明是又恨又恼，又爱又怜，为情所困的神色。

“你是我韩焉的妻，今生今世都只能留在我身边，我不会放你走的！”韩焉一字一句，霸道地宣布，每一字都掷地有声。

“是你的妻吗？”涵霜冷冷笑道：“我记得，我们还没有拜山神呢，貌似在你们异族中，这就等同于我们汉饶拜堂礼节，既然没有拜堂，你我依旧不算夫妇。”

韩焉心中一痛，他柔声道：“涵霜，对不起，我让你委屈了。明日我们就去拜山神！”

涵霜倏地一把退开，冷声道：“拜山神，和谁呢？和我吗？那对不起了，我已经决定不再嫁你了。我看，你还是和你的心上人去吧。”

难道他以为她还愿意嫁给他么？她冷然抬眸，就算是看不到他，也依旧不输了气势。

她的冷漠和疏淡，她的洒脱和傲岸，令韩焉心中顿时抓狂。

他黑眸骤缩，痛声道：“涵霜，你觉得我韩焉是那样一个人吗？你觉得我们这些日子的恩爱都是假的吗？”

涵霜静静伫立在那里，听着他的质问，思及他的柔情他的宠溺，心中一颤。

“冷涵霜，你的目盲了，难道心也瞎了吗？”看到她良久不答话，他冷声道，“还是，一直以来，你对我的情都是假的？”

他带回来一个女子，却在这里质疑她的感情？

涵霜感觉到自己被轻贱了，她就好似刺猬一般，迅速抖开了身上的尖刺，撇唇冷笑道：“我早就嫁过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是睡了两夜，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没什么大不了。你还真以为我爱你至深吗？”

“是吗，那你是你和抚宁王也曾经那样蚀骨地缠绵，是吗？”韩焉咬牙恶狠狠地道。

“不错！”涵霜冷声道，“韩焉，既然知道了，你该放我离开了吧！”

“如若我不呢？我偏要留下你，永不放你走！”韩焉的声音从黑暗中徐徐传来，带着永不放弃的笃定，眼前一片幽黑，涵霜看不到韩焉，却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很显然，他是生气了。

自从相识以来，她还从不曾见识到韩焉生气。

虽然，她知晓，身为韩家的君上，必定也是身经百战，心狠手辣的。

他的气息透过夜风向她身上一点一点侵来，凌厉、霸气、愤怒。涵霜惨然一笑，伸手，摸到腰间的刀柄，一点，一点，轻轻地抽了出来。

韩焉看到她的动作，眸光一寒，冷声道：“冷涵霜，你要做什么？”

新月弯刀在火光映照下，闪耀着冷冷的寒芒，那冷冷的寒芒将涵霜的清眸映亮。

涵霜眯眼呵呵笑着冷声道：“韩君上，今夜我是一定要走的，请你放了我，不然，我们只能兵戎相对了。”

“哈哈哈！”黑暗里，传来韩焉的笑声，狂傲中透着深深的痛楚和浓浓的自嘲，“好！好！冷涵霜，既然你这么想走，那你好自为之。”

他似乎是又气又恨，冷笑了几声，便听得他脚步声渐行渐远。

良久，涵霜依旧怔怔站在那里，听着周围的动静。

涵霜终于舒了一口气，但是，心头犯上来的除了苦涩却还是苦涩。

他走了！把所有的温暖、所有的羁绊、所有的柔情都统统带走，把坚硬、孤单、寂寞和傲岸统统都还给我，默立片刻，涵霜抓紧弯刀，向前探着，缓缓挪动着脚步。

一步，两步，目盲的人要在山里行走，是何等艰难。

四周的黑暗令她心中极是焦躁，这眼睛怎地就这样无缘无故盲了呢？

她淡淡笑了笑，继续挥舞着弯刀前校

一不心，脚底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向前倾倒。

四周静悄悄的，涵霜感觉到了面前凌厉的气势。不用猜，她也知晓是韩焉又回来了。

只是一招，他便夺了她的弯刀。

韩焉静立在涵霜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涵霜，冷声道：“冷涵霜，你要胜过我，还差得远！”他的声音，从黑暗中悠悠传来，有如魔音。

涵霜淡淡一笑，无论比什么，她都不是他的对手啊。

他的大手扣住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揽起来。

她气恨交加，张口咬了他的唇，他不以为然，依旧和她继续纠缠。

唇舌间血腥味弥漫，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放开她，在她耳畔低低道：“冷涵霜，这一世，你休想逃离我身边。”

腰间忽然一麻，她被他点了穴，虚弱的身子跌倒在他的怀里。室内静悄悄的，她身子一动，一个手臂慌忙上前扶住了她。

“夫人，你醒了？喝药吧，这是狂医配的药，用上两三个月，你的目盲就应当能治好了。”是香萝的声音，柔柔地传来。

涵霜轻轻颦眉，淡淡道：“香萝，以后还是叫我江姑娘比较妥当。”

香萝怔了一下，道：“夫人……”

“香萝，我们没有拜山神，不算真正的夫妇。你日后不要再叫了。”

涵霜冷冷道，她感觉到这个“夫人”的称呼，对她来，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

话音方落，室内一阵诡异的寂静，涵霜听到一道沉稳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自从目盲后，涵霜的其他感官格外灵敏，只是听到他的脚步声，抑或是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她便能感觉到来人是他。

韩焉淡淡凝立在床畔，伸手从香萝手中接过药碗，一挥手，便将所有侍女都屏退了。

“一会儿我便带你去拜山神。”他柔柔道，显见的心情比昨夜要好。

涵霜淡淡一笑，道：“韩焉，我不想和你去拜什么山神。如若你一定要去，我也没办法，但是，我是汉人，我不承认你们族的婚事。韩焉，你叫你的侍女不要再叫我夫人了。”

韩焉看着涵霜倔强的样子，淡笑道：“好，那我就按照汉饶风俗娶你好了。”

“来，喝药！”他坐到床畔，执着药碗，轻轻吹了吹，舀起一勺子药，送到她唇边。

涵霜静坐着没有动。

韩焉微微笑了笑，饮了一口药，俯身，缓缓地移近涵霜的脸。韩焉低低叹息一声，冷声道：“来人！”

侯在外面的侍女进来将药碗收拾妥当，韩焉吩咐道：“再去熬药。”

侍女得令去了。

韩焉坐到床畔，声音凝重地道：“我和你过，我和她已经了断，你何以不信？如今她身受重伤，无处可去，待伤好后，我会送她走的。”

涵霜眉头一凝，倒是没料到韩焉会出这番话来，可是，他的解释，并没有令她心中有多少欢喜。韩焉望着涵霜沉静如水的脸，心里一慌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涵霜苦笑道：“你不怕她会伤心吗？”

韩焉闻言，苦笑道：“我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并非你相像的那般。其实，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答应我的感情，而且，她已经明确地告诉我，她不会和我在一起。”

“是这样吗？那么，你是被她拒绝了，是以才找我，是吗？”涵霜冷声道，他的解释反而令她心口处闷得难受，原来，她终究还是个替补的。

涵霜从床畔摸了一件衣衫，披在身上便下了床榻，也不理韩焉，径直向外走去。

“你要做什么？”韩焉看她摸索着向外走去，心尖处一疼。

涵霜冷然笑道：“韩焉，就是坐牢房，也有放风的时候，你管我那么多？”她实在不想和他同居一室，既然他在这里，她就出去好了。

“反了！”韩焉低叹道。

“纵然你是，也不是我的，我就是反了。”涵霜冷声道。

原以为韩焉会恼怒，不想却听到他失笑的声音，他缓步踱来，淡笑道：“我是你的衣服穿反了。”

涵霜一愣，韩焉已经剥下她的衣衫，将衣服正过来，披到了她肩上。

“我陪你去。”他道，伸臂欲扶住涵霜。

涵霜一把甩开他的手臂，道：“不用！”

她也不去寻门，因为从长廊绕下去，还不如从窗子里跃出去快捷。她摸索到窗子的方向，抬足便从窗子里跳了下去。

置身之处是那片花海，此时似乎是午后，柔柔的阳光笼在身上，暖意袭人。涵霜在花海中踯躅前行，鼻端馥郁的花香缭绕，她心情渐好了些。

韩焉始终伴在涵霜身侧，看着她在花丛间翩然走过，他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欣喜。

一个侍女匆匆忙忙地朝着花丛这边奔了过来，韩焉眸光一凌，问道：“何事？”

“禀君上，那位姑娘醒过来了。”侍女扫了一眼花丛中的涵霜，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