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焉俯身,惊世俊美的容颜上,满是清冷,听到涵霜的话,他眸光一凝,然,却未曾停下动作。
第二夜,第三夜,夜夜复夜夜,他们就在互相折磨和争斗之中,度过了一日又一日。
因了浮云阁的闭塞,素心的消息,涵霜再不曾听过。
转眼,秋已尽,冬,在一场薄雪中不期而至。
若在帝都绯城,十月,应当还是落叶纷飞之时,而在绵云山,却已经是严严冬日。
冬日的萧索与苍凉,将柔软和尖锐会部包裹起来,一切,不再柔情万千,亦不再棱角分明。
浮云阁的暖阁内,生着几个炉火,温暖而静谧。几案前的花瓶里,插着一枝腊梅,朵朵绽放,生动了一室的黯淡,飘溢了一室的暗香。
涵霜盘膝坐在床榻上,雅黑的发髻低低挽着,衬的一张玉脸愈加白皙清丽。她运了一会儿内力,感觉到真气源源不断在体内流转,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她的内力已经练至第八重,今夜,或许她便能够敌过韩焉也未可知。
涵霜舒了一口气,缓缓睁开清眸,眼前竟不再是一片浓郁的黑,而是有隐隐约约缥缈的光亮在闪耀。涵霜呆了一瞬,才石破惊地发现,她的目盲,竟然渐好。
涵霜兀自不信,她眨了眨眼,环视室内,桌椅床榻,竟然瞧得见了。虽,那些景物,朦朦胧胧的,好似笼着一层轻纱,但,却的的确确是能够看到了。她,在黑暗中度过将近两月时,终于重见光明了。
不曾在黑暗中度日的人,是决不会了解这种重见光明的欣喜的。
涵霜从床榻上起身,疾步走到窗畔,从那尺许宽的石窗内,向外遥望。
窗外,是一片银琼冰封的世界。才下过一场雪,院内的腊梅在雪中朵朵绽放,整个院子都飘溢着疏梅的暗香。
涵霜是极爱梅的,虽知院内有梅,却始终不得见。如今看去,但见的几树寒梅,竞相争放,幽风荡来,清丽妖娆。花影飞雪之间,有若隔世遥云。
终于看见了,自此后,可以看看地看世情,亦可看花看树看风景了。
涵霜掩下心底的感慨,披上纯白色狐裘大衣,起身要到院子里赏梅。在门外候着的侍女见涵霜步出,慌忙过来搀扶,涵霜拂袖拒绝,缓步向外走去。那侍女并不知晓涵霜目盲已好,在涵霜身后,不即不离地尾随着。
涵霜漫步在院里走着,因为眼睛初好,眼前景物还有些模糊,是以也并没有走的太快。
墙角处一处红梅,十分俏丽,在雪光中开的清丽妖娆,涵霜情不自禁走近两步,那清洌洌的梅香便扑鼻而来。
涵霜嫣然轻笑,缓步走向院门,院门口有四个侍卫在那里侍立着,看到涵霜出来,皆低首施礼。
涵霜也不理睬,径直穿过院门,来到大门口,遥遥向下望去。
浮云阁果然是地势偏高,是建立在一处山坡上。站在此处,整座春水楼皆在眼底,但见的远山素裹,近水生波,楼台凝雪。碎玉乱琼之中,看到一辆朱红的丰撵停在烟波湖畔,在一片雪色之中,分外扎眼。
一个素衣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向车撵走去,隔得距离稍远,并不曾看清那女子的模样,但是,那女子是从烟波湖畔的院走出来的,从这一点,涵霜便猜测到她是素心。
她本已登上了车撵,似乎是无意间回首,看到了站在浮云阁门前的涵霜,竟从车撵上缓步下来,向着涵霜这边缓缓走来。
涵霜定定站在那里,望着她渐行渐近。
先是隐约看清她穿了一袭淡粉色衫裙,在皑皑白雪中,看上去格外俏丽。外披着一件纯白色狐裘斗篷,雅黑的发梳成俏丽灵动的灵蛇髻,鬓边斜插着一支凤尾玉钗,一身装扮清雅而别致。
再近些,透过眼前朦胧的轻雾,隐约看清了那女子的眉眼五官。
娥眉黛黑,杏眼流波,琼鼻翘挺,樱唇含朱,五官无一处不美,且美得动人。这女子不仅生的绝美,气质也尤为出众,超凡脱俗,有如月下仙子。
涵霜眨了眨眼睫,不为别的,只为这女子生的竟然和北鲁国的祭司高妙音一模一样。
世上怎会有生的如此相像的女子?
一瞬间,涵霜还以为自己的目盲根本就没好,眼前所见,不过是自己的幻觉。她眨了眨眼,再细细看去,是高妙音的模样无疑。难道,素心竟然便是高妙音?
那女子走到涵霜身前,盈盈一拜,道:“素心拜见夫人。”清冷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柔婉娇脆。
高妙音的声音是清冷无波的,素心的声音比之多了一丝婉转和娇柔,竟是有三分相像,怪不得当日目盲之时,初见素心,便觉得声音有些耳熟。
高妙音的模样是圣洁肃穆的,冷艳逼饶,眼前的素心明明是高妙音的模样,却是粉颊含晕,眉梢带情,唇角含笑。比之高妙音少了几分仙气,多了几分人气。
她分明就是高妙音的模样,看上去却和高妙音有些许不同。
如若涵霜那夜不曾在帐蓬内看到和龙卿燝亲吻的高妙音,或许会认为眼前的女子和高妙音根本就是两个人,只不过是模样生的一样而已。可是,涵霜见过高妙音粉脸含春的样子,这一瞬间,涵霜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人便是高妙音无疑。
素心是高妙音,高妙音便是素心。
涵霜几乎被这个认知震得乱了方寸,胸部又好似被人重重击了一锤,一颗心,缓而重地跳动着。良久,涵霜才压下心头的狂乱,将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到皑皑白雪上,淡淡道:“起来吧。”
高妙音轻盈起身,一双涟水清眸从涵霜清丽的玉脸上扫过,唇角含笑,娇声道:“夫人,这些日子,素心因为害喜,不曾来拜见夫人,还请夫人见谅。今日素心就要离开春水楼了,原本无论如何也是要来向夫人辞行的,但楼主雪重路滑,素心又有身孕,生怕有任何闪失。谁曾料到,夫人竟然会亲自出来为素心送行,素心感激不尽。”
这是高妙音吗?
神一般的女子竟然也会如此话吗?
涵霜淡淡挑眉,问道:“怎么,你要走?”
涵霜对她其他的话别无兴趣,只对她话里的辞行很感兴趣。不管她腹中的孩儿是否是韩焉的,既然韩焉已然认下,何以又要将她送走?
“是,素心持来知会夫人一声,素心就要离开春水楼,不日便要嫁人了。”高妙音声音轻轻柔柔地道,玉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不出的娇羞。
嫁人?涵霜微微一呆,她要嫁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