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街,位于佳湘国长佳城与淮香城的交界之处。
如其名,灯街的道路两旁甚至于每家每户、每个小摊都会挂着灯笼,因为这里与其他地方不一样,灯街没有白天,只有无穷无尽的黑夜,是以,人们需要借着许许多多的灯笼照亮整个街市。
灯街还与其他地方不一样的是,这里不受朝廷官府的管辖,它有着一套属于自己规矩。至于是什么规矩,佳湘国的人皆熟知。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则是灯街奇人异士居多,朝廷若要管,怕是能力也有限。
就好比如位于灯街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有一个闻名多国的信花堂。
信花堂,一个专门卖消息的小店铺。你想要的消息,无论什么,信花堂绝对有,而且可靠。当然,前提是你得有足够的银子。
信花堂的店面并不大,但装饰却极为雅致。
门口没有牌匾,只有几盆水仙在地上摆着,房檐下挂着一盏画有水仙花的橘色灯笼。店铺整体看着平平无奇,可若仔细瞧,你便能看到信花堂的墙面或是雕漆木门都刻着栩栩如生的花卉,品种虽繁多,却不觉着杂乱,反是有种别致之美。
推门进去,你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和梨木香。
店铺里面有两个大架子,架子上放的不是其它,而是一盆一盆的花,每盆花都开得娇枝欲滴,没有一朵是枯萎的。
可以看出,店主是个极为爱花之人。
除了花之外,最引人注目的则是那梨花雕木。
无论是桌子、椅子还是方才的两个大架子,只要是木头做的,均是采用梨花雕木,极为低奢。
店铺中央,摆着一张大长桌,上面有序地叠满了竹简。
桌子后坐着一个穿青色长袍的男子,此时正撑着下巴,眯着狭长的双眼,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怎么,阁下这是来找茬的?”
秦先轻轻瞥了瞥砸在桌上的剑,又抬眼看向黑衣人,心里不屑道:这人实在不知天高地厚。
今日信花堂刚开门不久,秦先便看到一个男子穿着夜行衣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若不是桌子坚硬,怕是都要被他拿着剑猛地一按给拍碎了。
黑衣男子目光如鹰,盯着秦先一字一句道:“把人交出来。”
他的声音不大,很沉稳很平淡,却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秦先挑眉,突然觉着眼前这人有点意思,掀起眼皮,细细打量起了这名黑衣男子。
皮肤白如纸,眉如剑,鼻如峰,眼若星辰、似内含秋波流转,唇似胭脂,艳而不俗。
连秦先向来对他人容貌看不上眼的人都忍不住惊叹一句:君子莫不过如此,皮相惊世骨相无双,如玉纯而无暇。
只是,戾气极重!着实破坏了这份君子之相。
秦先不禁惋惜,可说出的话却极含讽刺:“呵……信花堂是卖消息的,公子要找人怕是来错地方了吧。”
“没来错。”
黑衣男子的眉宇又凌厉了几分,握着剑的手增了几分力,似是不喜说话,开口极为简短,“他叫长吉。”
长吉?
秦先双手环胸,往椅背靠了靠,突然一副了然的神情。
前段时间不知怎的,他家那个不着调的小姐突然说要找一个武功高强的人。
恰好有一天他在灯街看到一个小伙子在挨家挨店地找活,他看中了那小伙子的一身好功夫,便找来给他家小姐送去了。
貌似,那个小伙子就叫长……吉?
这下,秦先有些头疼了,“敢问公子怎么称呼?找他作甚?”
“他几日未归了。”
黑衣男子省略了那一句“公子怎么称呼”,就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几日未归?家人?
秦先抚额,心里哀叹。
来这要人他也给不出来,人虽是以信花堂名义招的,可他家小姐行事他向来捉摸不透。
小姐要做什么,他不敢问也不敢说。
心里虽是虚的,可信花堂的人向来不低头。
秦先理所当然地道:“长吉既已为我信花堂的人,自然得替信花堂办事,没回家几天,很正常罢了。”
黑衣男子紧追道:“之前他一直有回。”
秦先面不改色,捻转着额前散下的一缕秀发,“这几天的活比较多,抽不开身回去也是正……”
“唰——”
话还未说完,黑衣男子的剑已经离了桌面出了鞘,只是轻轻一扫,秦先手里的那缕头发已经断了。
“叫他出来。”黑衣男子沉声道。
秦先还拿着那断掉的头发,嘴角的笑容来不及收回,一直僵着。
好半晌,他才一颤一颤地捧起断发凑到眼前,仔细盯了会,嘴角的弧度更加大了。
倏地,秦先握拳,抓紧了断发,紧盯着黑衣男子,一瞬间拍桌而起,咬牙切齿道:“公子这是做什么?”
黑衣男子反应也甚是快,在秦先拍桌而起的同时手里的剑就转了方向,架在了秦先脖子上。
“交人。”
不管秦先的反应如何,黑衣男子始终是一副紧蹙眉头的神情,声音依旧沉稳。
“不交你能耐我何!”
秦先眯起眼,温和不再,猛地一踢,隔着两人的梨花大长桌应声而倒。
黑衣男子则灵敏地往后一跃,提起剑,将大长桌劈开了两半。
因力道和剑的双重压迫,大长桌瞬间碎得凌乱不堪,桌上的竹简也凌乱地洒在地上。
而黑衣男子也因秦先的这一句话,眸子深了几分。在劈了大长桌后,二话不说跃身而起,剑直逼秦先。
秦先冷笑一声,身子微微一侧,躲过了那一剑。接着快速捻起一块木屑,朝黑衣男子扔去。
黑衣男子用剑格挡住了,淡漠地看了秦先一眼,速度极快地挑起许多木块往他跟前刺去。
就在秦先躲着木块凌厉攻击时,黑衣男子一个闪身便不知不觉地出现在了他身后,同时一个冰冷的硬物抵在他脖子上,只要稍稍用力,便会血流不止。
“把人交出来。”黑衣男子沉声说道。
秦先意外了,原先在黑衣男子进来时便知道他武功不低,却不想居然会在自己之上。
“在下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秦先冷哼。
听此,黑衣男子的剑用力了一分,道:“人。”
秦先见黑衣男子如此执着,揉了揉眉心,道:“公子何必,你要找的人出了远门,一时半会儿鄙人也找不出来给您啊。”
黑衣男子追问:“他去哪儿了?”
他如何知道?要不然还用得着在此对峙?
秦先忍不住想着,嘴上却一本正经,“出门办事了,行踪不定。”
闻言,黑衣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刚想继续追问,可话还没问出口,就突然被门口传来的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了。
“我的花!我的梨花雕木!”
只见信花堂门口站着一位清秀的姑娘,手上拿着一串冰糖葫芦,瞪着圆圆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