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店铺里客似云来,元令辰打眼一瞧,便先止了步,她略踮起脚,看到不远处悬挂着的一面旗。
转身对着他们道:“那里有个成衣肆,不如先去那里瞧瞧?”
元宝珠面带疑惑:“都已到了这里,为何还要舍近求远?”
钱洄一如既往地含着笑,倒是元锦安,悟到了什么:“你再看那店铺里来往的是些什么人?我们贸贸然进去,似我们这般格格不入,怕还要扰了里面的客人,那店主心里还能高兴了?”
元锦安虽是农户出身,到底这把年纪,经的事多了,也能悟到些人情世故。
元宝珠却觉得有些委屈:“我们这样又碍不了他们什么事……”
“小姑不想要新衣么?”
元令辰只这一句,就让元宝珠歇了心中的不快,马高兴起来:“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过去。”
她拉着元宝珠进了成衣肆,一脚踏进,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店家正招待着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见有人来,本是有些高兴,只等看清了来人之后,又露出了些失望的神色。
那妇人同样看到了他们,不由得对店家低语了几句,元令辰耳尖,将她们的对话尽数收到了耳中。
“您这衣肆中如今往来的竟都是这些人不成?”那妇人语含讥笑。
倒是那店家,三教九流见得多了,神色倒还算平静:“来者是客。”
妇人嗤笑一声:“也就是你这般好性,若是换了我,不得将他们赶出去?省得脏了我的地。”
店家只笑了笑却不再回复。
她的成衣肆开在市里已有多年,什么人没有见过?【app下载地址xbzs】方才进来的四人中,那老者和女郎且不论,只另一个年轻些的男子和走在中间那个孩子看着就有些不凡。
只不过那女郎先进的门,她乍一看觉得来人有些寒碜。
但第二眼再看又有不一样的感觉,凭着她阅人无数的经验,多少有些预感,这四人许是能给她些惊喜。
至于她眼前这个妇人,是素来吝啬的,虽是时常来她的衣肆中选衣,试衣,真正付银钱的时候却是不多。
即便她头那些珠翠,看着让人眼花缭乱,实则都不是什么好物,值不几个钱,只能糊糊外行人罢了。
店家的态度让妇人有些不虞:“我瞧着你也无心招呼我了,今日这成衣便算了,改日我再来看看。”
店家是知道她本就无意掏银钱,此时也不虚留:“那我送您出去。”
妇人显然没想到她会有这般干脆,心中就有些羞恼:“不必劳烦了。”
她是察觉到自己在店家面前还没有几个泥腿子得脸,觉得掉了面子,便冷哼一声,拂袖走了。
店家只是不在意地笑笑,转而问起了衣着最光鲜的钱洄:“几位可要看些什么?”
钱洄指了指身边的人:“给他们看看成衣。”
店家闻言笑意更真切了些:“几位可有看中的?”
元令辰扫了一圈,随意指了一件月白色的。
元宝珠却是左看右看,觉得件件都好,店家倒也不烦:“您若是看不好,慢慢看也可,这位小女郎可先进去试衣。”
她伸手招来一个妇人,将元令辰带进了里间,元宝珠自不放心自家侄女一个人被带进去,匆匆指了一件也跟着进去了。
此时那店家又与元锦安说起话:“我们这店中却并无男衣……”
元锦安其实一进门就已察觉到了,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一直等到里面两人出来。
元锦安惊得险些都没认出人来。
他们家中虽是养着蚕,自己却从未穿过丝织的衣物,俱是自采了苎麻,织的麻衣。
元宝珠原先底子也不差,明眸皓齿,肤白貌美,只因着原先的粗陋的衣裳,遮盖了本该有的明艳。
如今这一身衣裳换去,简直是判若两人。
就连钱洄都是点头称好。
“店家,这两件衣裳作价几何?”
那店家一愣,随即笑逐颜开:“八百文钱。”
元锦安闻言,自袖中掏了一角银子出来,这回店家是真的惊了。
她预想过这群人是由那个年轻男子为主,只以为出银钱的也是他。
却不想这回是她走了眼。
心中那么想着,手的动作却不慢,很快将银子收了,又数出了两百文铜钱,递给元锦安。
银货两讫,一行人就出了成衣肆。
元令辰本是想再去找一家衣肆,却被元锦安阻了:“这里成衣价高,不如扯些绢布回去让宝珠给我做一身。”
“既然来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元锦安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她进了另一家成衣肆,将他的衣裳也买了。
随后再到了萃芳阁,里面人已是少了许多。
有不少人都是面露失望之色,转而去了另一头的铺子。
倒还有一个与元宝珠年纪差不多的女郎,正与那店家说着话,她的身后,有一个侍女样的人,另还有几个,约莫是这店里别的客人。
此时里面声音有些杂乱,你一言我一语,十分喧闹。
其中最尖利的一道声音就是出自那女郎:“我本是听说你家有新的样式出来,才想着过来瞧一瞧,谁知竟是这样的东西。”
她手举着一物:“似这等乏善可陈的东西,竟还要价三十两,莫不是欺我等年少好糊弄?”
元令辰抬眼望去,见是一支嵌着珠玉的步摇。
只一眼她就看出这是块好玉,虽是小了些,但加纯金的簪,要价三十两,并不过分。
坏就坏在这支步摇的样式,虽都是好料,只组合在一起却显得不够雅致。
也不怪那女郎不满意。
此时那店家也是苦着脸:“女郎莫怪,你若不喜这件,我这还有些别的,您不如再看看?”
这女郎是他们店里的老主顾,店家也不想失了这么一个客人,言辞间便有些低声下气。
只那女郎并不领情:“你店中若尽是这些东西,便也不用予我看了。”
“女郎留步,您也知道,前些时日,我那老爹驾鹤西去了,他留下的东西,也都卖得七七八八……”
那店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企图引起人的同情。
只那女郎却不领情:“这说辞你也不知说过多少遍了,我们也给了机会,只如今你拿出这种东西糊弄我们,未免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