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

“我是朱长庚呀”

“你是朱——长——庚？找我有事吗？”

朱长庚知道方志栋还没有明白给他打电话的人是谁，不然不会是这种语气的，便笑着说，“哈哈，我是纪委的朱长庚啊。”

方志栋这才知道，给他打电话的是市纪委领导。额头上立刻冒出了冷汗，拿电话的手都抖索着。忙说：“啊，是朱书记，对不起，真对不起，刚才没听出来是您，失敬，失敬。”

“不客气，不要慌，找你没别的事，是我有个朋友想要投资水电站，想向你了解一下有关情况，下班后去你那里，不知你有没有时间？”朱长庚尽量用平和的语气慢慢地说道。他知道，给那些不太熟悉的干部打电话，往往会把对方吓着。

方志栋这才由惊转喜，“好啊，好啊，有时间，有时间，到我这里吃晚饭呀，我们的水产公司办了家饭店，那里的海鲜不错。”

金龟县紧挨着市郊，小水电和烤烟是该县的经济支柱产业，工农业都比较发达。方志栋今年五十岁了，原是某水库管理站的站长。前年才升任县水利局长，为人胆小，做事做人都谨小慎微。大的违纪违规的行为没有。近年来，私人办水电站的人多了，这些人过年过节送点高档烟酒他还是收了。也有送红包的，但他要么当场拒收，要么第二天他就退回去。

朱长庚给方志栋打完电话，接着又给一个名叫朱谷立的人打了电话，详细地说了投资水电站的事情，并如此这般地嘱咐他，与冬翠见面时应该做些什么。朱谷立是朱长庚的一个远房亲戚。多年来打理经营朱长庚的财产，朱长庚每一笔投资，都以朱谷立的名义。朱谷立四十出头年纪。他行事稳健，不赌不嫖，经常出入富豪权贵的饭局酒宴。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朱谷立已经是灏州叫得响的老板。

约半小时后，冬翠来电话：“叔叔，我是冬翠呀，我已经在灏州大酒店预定一个包厢，你们几点钟来呀。”

朱长庚说：“噢，你赶快把包厢退了，我们一起去金龟县。马上就出发，你现在在哪里？我派人去接你。”冬翠说：“好，那我在灏州大酒店大门口等吧，我穿红上衣，大裤脚黑裤子。”朱长庚又说：“嗯，你就在那里等着，车牌号后面三位是00。”

两部车一前一后向金龟县城开去。前面是朱长庚的车，司机牟钟民把车开得快而稳。冬翠上了朱谷立的车子，上车时两人互相报过姓名，客气地打过招呼后。冬翠坐在小车的后座位上，她从后面默默地打量着朱谷立，约四十岁年纪，理板寸头，长脸略显清瘦，轮廓分明的侧脸透着精明和稳重。冬翠见朱谷立只是默默地开车，她猜这位就是给她投资的老板，心想，有钱人大概都是居高临下的样子，她也不想没话找话，担心万一讲错了，会瞧不起自己，也就一路保持着缄默。

从灏州到金龟县城很近，半个多小时就到了。方志栋局长已经立在水利局的大门前恭候了。四人下了车，方志栋就好像迎接外宾似的一一与四人握过手，说：“吃饭还早，先到办公室坐坐吧。”

朱长庚说：“行，去办公室你先把情况介绍一下也好。”

方志栋在前面引路，四人跟着来到了三楼方志栋的办公室。县下面的各局属于科级单位，局长的办公室没有特别的要求，房间摆设基本一样。一张大办公桌，一张长沙发，几把椅子，和一个文件柜，经济效益好的县这几样东西高档一些罢了。

坐下后，朱长庚介绍道：“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他们想投资水电厂。”

朱谷立和冬翠都站起，报了姓名，并说：“请刘局长多多关照。”

刘志栋说：“来这里投资的老板我们都欢迎，何况是朱领导的朋友。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凡是政策上有的优惠我都给。”刘志栋站起走向门对面的墙壁，指着一张金龟县河流水系分布图介绍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你们看，这个位置叫清水堰，河床落差大，水流湍急，就是离县城稍远一点，但现在已经通了乡级公路，发展潜力大，用电需求大。已经有很多老板与我联系过，想在这里建电站。你们有这个意愿，我就给你们留着，不过，你们要尽量快点。”

朱谷立问道：“在这里建电站总投资大概要多少钱？”

方志栋略作沉吟道：“总投资不会超过二百万。那地方河道不宽，第一期基础设施不会超过一百万。你们最好去实地考察一下。”

“对，要去看一下。”朱谷立肯定地说。

“那就明天吧，宜早不宜迟。”朱长庚喝了口水说。

冬翠一直没有作声，最多点点头。她脸上露着微笑，谁说话她就看着谁。

“行，就明天。咦，都这时候了，让你们饿肚子了，吃饭是第一件大事，先吃饭吧。”方志栋看了一下表微笑着说

方志栋领着，来到了水产公司的饭店，饭店不大，也不豪华。但却有几个相当大的玻璃水池。建在缓坡上的水池分阶梯状排列。水从上到下依次往下流。最下面的水池是甲鱼，从下往上依次是甲鱼，螃蟹，河虾，黄鳝，东江鱼，鲥鱼……

饭店前面停车场停了很多的车，有很多夹着包，手里拿着车钥匙和手机的人进进出出。一看就知道，这里生意很火爆。

朱长庚见如此光景笑着说：“哦，还有个这样的地方，我怎么不知道。”

“老领导”方志栋笑道：“那能都像您这么廉政，不瞒你说灏州有很多部门的干部，星期天都开车到这里消费。为的就吃个‘鲜’味。除水产外，我们这里的粤菜也小有名气。”

“哈，你在为你们水产公司的饭店做广告啊，”朱长庚摆摆手：“我倒不是廉政，是真的不知道，干部到这里吃个饭不算奢侈，干部也是人吗。”

要了个包厢坐下后，开始点菜。方志栋推荐了很多菜，大部分是水产和粤菜。朱谷立知道朱长庚对这些菜不感兴趣。又不好扫方志栋的兴，便在粤菜系中点了个蛇，在水产菜系中点了个螃蟹。另外点了三鞭汤和莽山龟，这两样都是朱长庚爱吃的。再点了两个小菜。

方志栋看了朱谷立点的菜，一个劲地说：“不够，不够，朱领导第一次来我这里吃饭，也太节约了。”他坚持着还要加菜。

朱长庚说：“老方啊，不要再加了，就五个人这么多菜足够。浪费了不好。”

“朱书记这么说，那就只好随意了。”方志栋也就借坡下驴地说道。

酒席间，为了使他们吃得高兴，方志栋确也下足了功夫，又是劝酒又是劝菜，还搜肠刮肚说些听来的笑话，可他又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笑话从他口中说出便笑不起来了。只有冬翠“咯咯咯”的笑。朱谷立还要装着好笑的样子。

“我讲一个笑话给你们听，”朱长庚吃了一片莽山龟，用纸巾擦了擦嘴说：“有个县长下乡到一个大队检查工作，一行共七个人，大队书记自然不敢怠慢，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招待县长和检查组，买了几斤野生王，还有鸡、鸭、鱼等，凡是能搞来的好菜都搞来了，还找了一个漂亮女孩当服务员。大队书记作陪，个人围成一桌。上菜时，清炖野生王作为主菜先上，大队书记一边拿起筷子指着王的头请县长吃，一边满脸热情地说：‘来，来，县长，动一动，动一动。’县长心里有些不快，又不好发作。他装作没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喝，大队书记见状赶紧说：‘对，对，王就是喝汤的，县长您多喝点。’县长听了气急了，强忍住心中的不快，埋头吃饭。不一会儿，一盆炖野生王全吃完了，只剩下几个鳖蛋，大队书记对服务员说：‘赶紧把蛋分了，每人一个。’连说了几次，服务员却愣在那里不动，因为她数了一下只有七个鳖蛋。这时，大队书记发火了，大声嚷道：‘你聋了，叫你分蛋。’服务员一脸委屈地说：‘书记，你叫我怎么分嘛？个人七个王蛋。’”

朱长庚一说完，大家都笑了。冬翠笑得前俯后仰，差点把饭都喷出来。

等大家笑完，朱长庚一本正经地说：“这就是老百姓痛恨官员们大吃大喝编出来骂人的，所以我每次下乡都很简朴，从不大吃大喝。”

吃完饭，大家又坐了一会。并决定第二天去实地考察。

方志栋说：“明天你们早一点来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朱长庚却说：“明天我没时间，市里有一个会议我要参加。辛苦你带朱谷立、冬翠两人去看看吧。”

第二天，朱谷立和冬翠早早地来到了金龟县，方志栋陪他们考察了沿河已经被确定建水电站的几个点。经过实地考察，最后选了那个叫清水堰的地方。水电站的名字就叫清水堰水电站。拟定了初步方案。签订了有关协议。朱谷立划了一百万给冬翠作为第一期工程款，冬翠又把款拨给了金龟县水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