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敲门声传来,一个魔婢在门口恭敬道:“尊上,魔左使已带人在大殿候着了。”
姚月看他一眼,“我们去吧?”
宋清尘点头。
经魔婢一番侍奉梳整,姚月换上了她初到这里时的那身华服,宽袍大袖,黑色绸缎凉滑如水,上面绣有金色的纹路,看起来庄重威严。那只雕有曼珠沙华的墨玉簪缓缓被插入发间,将满头青丝盘成一个高髻,尽显端庄大气,看起来,倒是与这身华服相得益彰。
看着镜中的自己,姚月感觉有些陌生,身上莫名多了一丝暗黑的气息,她仿佛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姚月在前,长长的尾裙拖曳在地上,宋清尘在后,与她隔了一段距离,二人相继入了大殿。
殿内除了魔左使,还有好几位魔力不低的魔将,见了姚月,他们一同起身,单膝跪地,齐齐行礼。
“魔尊万岁,千秋不灭!”
听多了这句话,姚月倒是已经习惯了。
这些魔将,她都没有见过,只是看他们的穿着与气势,也知他们地位不低。
他们行礼时,均齐齐的跪着,只有魔左使,仍旧站着,右手握拳搭在左肩前,神色恭敬,微微颔首。
见众人反应,也知他一贯就是如此行礼的,可见他地位的与众不同。
姚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面色一片矜傲,走到上座坐下,这才懒懒道:“起吧!”
宋清尘自进来后便站在她右手边,众人见魔尊身旁多了一个凡人,暗自猜疑着,却也不敢多问。
他们打量宋清尘的时候,宋清尘也在打量他们,想到魔左使将他们引来这里的理由,宋清尘垂眸思忖片刻,眼里划过一抹了然。
被抓来的凡人大多年龄尚浅,却没有年轻人该有的青春朝气,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脚上戴着沉甸甸的铁链,趴跪在地上,像是经受了不少的折磨,不像人倒像鬼。
大殿虽是宽敞,却也放不下这么多人,只能在殿外,乌乌压压跪了一大片。
姚月看着,心中有些不忍,面上却不显,开口问魔左使,“全部都到了?”
魔左使回道:“是,只要有口气的,便都在这里了,一个不差。”
“……”
有口气的?那没命的有多少?
姚月一怔,心下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想,问:“这一年里有多少人丧了命?”
听到姚月问这个问题,魔左使顿了顿,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想到她最近的反常,心下起了些怀疑。
“大概同活者相差不多,具体数目臣也不知。容臣将牢头管事唤来,一问便知。”
眼前压压一片,少说也有三千人。
三千多条人命,就这样轻飘飘的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了,这些人命在他们眼中,连蝼蚁都不如。
姚月心下惊骇,喉头噎了噎,似有什么堵着一般,让她说不出话来,难怪人族对魔族有如此大的怨恨,就算拼了性命,也要除了她。如今,她才算是理解了。
见他嘱咐人要将牢头唤来,姚月无力,出声将他拦住,“算了,不必了!”
想到今日来这里的目的,她款款起身,走到这些人面前扫了一眼,问:“人族皇室嫡公主何在?”
姚月身量不高,声音不重不浅,却凭空带着一股子威严。
此话一出,下方的人皆抖得如筛子一般,无人敢应答。
姚月没想太多,只是心中惊疑,那嫡公主莫不会已经死在狱中了吧?
众人的呼吸似乎都屏住了,四周安静一片,只有铁链颤动的声音,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
魔左使突然上前,走了几步,眼尾一勾,伸出手,像一把钳子一般,将一个肤白貌美的俏丽女子从人群中勾了出来。
“尊上问话,你为何不答?”
她那张俏丽的小脸瞬间被勒的脸色发青,说不出半个字。
见她还活着,姚月心下一松。
姚月挥手将她解救下来,她立刻软软趴伏在姚月脚边,止不住的后退。
姚月蹲下去,将她的下巴勾起,仔细端详,她皮肤白皙娇嫩,看起来倒像是个娇生惯养的主。
她开口问她:“你便是嫡公主?”
她吓得不敢答话,一双闪亮的黑眸此时蓄满了泪水,只会一个劲儿的点头。
看她被吓得够呛,姚月也不再多问,只是回身,重新坐回座上,指着那位嫡公主道:“除了她,将其他人都放了吧。”
姚月目光缓缓,看向在座的众人,又道:“以后如无本尊的准许,谁都不能带凡人入境,这魔域是我魔族的天下,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又看向魔左使道:“魔左使,你派个人护送他们出去。”
话音刚落,下方的众人互看几眼,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魔将便站了出来,“尊上,不可呀!若将他们放了,不仅尊上所练的功法没有保障,魔界众人的日常生活也没有办法正常运行啊!”
姚月冷冷道:“难道我魔族离了人族还不能运转了吗?本尊可以做到,你们又如何做不到?”
见恳求姚月无望,那魔将瞬间跪在地上,转而央求魔左使,“魔左使,你快求求魔尊,老臣一把年纪,没有多少活头了,若不是靠吸食人魂续命,断断活不到今日啊。如今这般,不是要老臣的命吗?”
魔左使面露难色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向姚月道:“尊上,这……,我魔族以人来练法、续命、取乐、谋生等等,这些习俗由来已久,早已融在了我魔界百姓生活之中,若要禁止,绝非易事,还请魔尊三思。”
此话一出,室内其他魔将立刻起身跪地,声音铿锵,齐声复议:“请魔尊三思。”
姚月看着底下跪着的一众人,又看向魔左使,他此时正面色和缓的垂眸立着,倒像是一个旁观者。
姚月此时才恍然醒悟,从进门的那一刻,她便落入了他的圈套。
他知道她要做什么,故意找来这一众老臣来阻止她,给她使绊子。把她扯进漩涡之中,引起臣下的怀疑和不满,而他自己却置身事外。一边站在整个魔族百姓的立场上,为老臣说话,博得他们的信任。另一方面,他又像是受不住别人的央求,不忍心下的无奈之举,又不能算是有心反驳她,真是好心机,好谋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