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兰少陵将雨落送回宫中后,发现耿青莲他们还没走。便对他们道:“你们赖在我这,可不是什么好办法。”
耿青莲上前顺了顺兰少陵的胸口,笑嘻嘻地说道:“表哥好大的官腔。我们在自己家表哥这玩两天怎么了。”
兰少陵一把拿开耿青莲的手,没好气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勾当。你倒是没人管,人家王公子可不似你是个野孩子没人管。”
闻言,耿青莲望向王水安,道:“对呀,水安,都这些天了,你也该回家看看了。”
王水安被无故点到名字,身体顿了片刻,而后起身向兰少陵一揖,道:“国师,我早已通知家父家母,他们不会担心的。”
兰少陵点了点头:”如此便好。“继而嵌住耿青莲的肩膀,将他推得离自己远了些。”青莲,你当真不回家看看姨父妻子?“
耿青莲满不在意地一笑,走回去又将手搭在王水安得肩膀上,对王水安道:”我这媳妇娶得值啊,人人都要我回家与其温存呢。“
王水安一屈膝,躲开了耿青莲的手臂,走到百里春雪床前查看一眼,发现后者仍沉沉睡着,便道:“我在此叨扰国师,是怕换地方会加重他的病情,才不是要赖在国师这呢。”
耿青莲撇撇嘴,摊开手,说道:“成成成,你们啊都是有事干的正经人,只有我整天闲晃,徒惹你们心烦。”
王水安望向耿青莲,道:“好了耿兄,你和国师尽快联系于诺。”王水安看了一眼百里春雪,继续道:“眼下他的伤虽稳定了,可是还需要进一步的治疗。”
兰少陵道:“你放心,于诺过几天一定会回来诊治的。”
(二)
顾茴一连寻了好几日,都不见耿青莲身影,连一向最支持自己的耿母都没有出面帮她召回耿青莲。
顾茴是个要强的性子,绝不会眼看着夫君冷落自己而什么也不做。她也渐渐看出耿青莲不回家不仅仅因为心里没有自己,更是因为他心里还装着别人。顾茴不屑于知道那个人是谁,她有信心将耿青莲牢牢拴在自己手里。
顾茴之父顾中丞一向与冯稚儿交好,可以说顾茴是冯稚儿看着长大的。如今心中郁结,顾茴便理所当然地去拜见了冯稚儿。
自从雨落封后之后,冯稚儿便搬出了皇宫,如今住在京都最繁华的乐郊巷里。人多嘴杂,顾茴也不好贸贸然去拜访,便捎信与冯稚儿在一品斋一聚。
一品斋的小二早就将京都大小官员一并各类家眷都烂熟于心,见了先到的顾茴,忙弯腰问好,道:“耿夫人,您里面请。还是靠窗的那个雅间?”
顾茴随手掏出一锭碎银子打赏,轻轻点了点头。
小二一边将银子收到袖中,一边扯下肩上的毛巾在前面抡了抡,扬声道:“您里面请。”
顾茴揭下覆面青纱,从随身软包中掏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细细整理自己发髻。在公婆面前,顾茴向来只挽一个素雅的低髻,好不容易得空出来了,顾茴便又似未出阁时,细细陇上飞天髻,别上华贵的金簪。
小二敲了敲门,端进两个果盘,手脚麻利地放到桌子上,对顾茴说道:“耿夫人,这是我家主人赠送的。”说罢,恭敬地弯腰退下了。
顾茴用银叉叉起一块水果,举在面前,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不多时,顾茴便透过窗看到一辆镶着五彩琉璃顶的马车,便知是冯稚儿来了。赶忙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站到了门口。
冯稚儿一推门便看见了顾茴,轻笑着将手伸了过去。顾茴小心地扶着冯稚儿的胳膊,将她带到凳子上坐定。
“冯姑啊,自从茴儿大喜,只远远看了您一眼后,您都没来看看茴儿,茴儿想死您了。”顾茴嘟着嘴,像个撒娇的小孩子似的,圆睁着杏眸对冯稚儿道。
冯稚儿悠闲地叉起一块水果送入口中,看都没看顾茴,道:“还不是你任性妄为,嫁给谁不好,偏偏要嫁给耿维年那个老顽固的儿子,真真是气得我心痛。”
顾茴伸手轻轻揪住冯稚儿的衣袖晃了几下,道:“冯姑,如今我嫁进了耿府,不是更能帮您嘛。”
冯稚儿冷笑一声,拿开了顾茴的手,道:“我就那么需要你帮吗?”
顾茴收回身子,低声道:“我知道冯姑不需要我。可是冯姑我是真的心悦青莲,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感觉很幸福。”
冯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望向顾茴道:“耿青莲已经多久没回家了?你还口口声声说幸福。”
顾茴眸子一黯,道:“他只是还不知道我的好。冯姑,实不相瞒我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冯稚儿殷红的长指甲滑过鬓角,淡淡道:“说吧。”
顾茴坐直了身,道:“我不管青莲在京都留恋谁,求冯姑将青莲调离京中任职,到时我会一起赴任。作为交换,茴儿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您。”
冯稚儿眼珠一晃,眼睛微眯,道:“哦?什么重要的事。”
顾茴起身贴在冯稚儿耳上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冯稚儿满面喜色,道了声:“好!”
顾茴见状,施了一礼,道:“多谢冯姑帮衬。”
(三)
与顾茴见面后,冯稚儿命人将马车先带回府邸,而自己则徒步向太子府走去。
京都中打扮如此华贵又高挑的女子怕是没有几个,所以太子府侍卫远远便认出了冯稚儿,待她走近便齐齐下跪:“参见冯大人!”
冯稚儿抬了下手,示意他们起来,对侍卫道:“劳烦通传太子。”
侍卫会意,马上进去通传,另一个侍卫则将冯稚儿引到大厅。
辛竹似是很疲倦的样子,来到大厅后见到冯稚儿只淡淡对侍女说了句”看茶“便没再言语。
冯稚儿道:”殿下,我来找你是有要事相商,这茶不急于今日喝,让你的那些丫鬟都退下吧。“
辛竹摆了摆手,大厅很快就剩下冯稚儿和鞠颂二人了。
”冯大人,你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突然拜访,倒叫我受宠若惊呀。“辛竹表情未变,仍是淡淡说道。
冯稚儿娇笑一声,道:”殿下这话就见外了不成?你小时候我和国君还经常抱着你玩呢。“
辛竹淡笑一声,道:“的确,国君以前很是宠幸冯大人呢。”
冯稚儿仍是满面笑意,只是眼底却暗暗带着恨意。“殿下,我承认,自从新皇后入主紫云宫,陛下已经很久没有召见过我了。现下我也不贪图国君的宠幸,倒是殿下您,自搬出宫来,也没被国君召见过几回吧。您就不怕这太子之位会被皇后未来的皇子抢去?”
辛竹伸出右手食指轻轻一指冯稚儿,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冯稚儿见辛竹终于提起了兴趣,嘴角弯度更甚:“太子殿下,不如你我联手,将唾手可得的江山稳稳收入怀中。”
辛竹放下手,指甲轻轻蹭过桌面,将手放回腿上,没有回应。
冯稚儿抚了抚自己的鬓角:“殿下,我的诚意可是带足了的,您的决心便如此脆弱吗?”
辛竹朗笑几声,望向冯稚儿,道:“我已是太子,没必要犯险。”
冯稚儿将手交叉放在腿上,叹了口气,道:“以前那个由国君亲手带回的小太子是没有理由犯险,可现在这个没有了暗卫,搬出宫去的太子可是本身就置身于危境的。顾茴那晚潜入东宫,她什么都看到了,也什么都对我说了。”
闻言,辛竹面色阴冷地盯着冯稚儿,冯稚儿却掩唇大笑起来,好半晌才停下,认真地看着辛竹道:“殿下这股狠劲,不如用在夺位上。既然我衷心愿意辅佐您,您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辛竹站起身,拍了拍衣摆,对冯稚儿道:“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到,冯大人还是即刻离开吧。”
冯稚儿缓缓站起了身,走到辛竹面前,表情严肃地道:“您并非当今国君亲生,清王又早早离世,您的母亲更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罢了。国君年壮,有新的皇子只是时间问题。您以为您还有几分胜算能继承大统?”
辛竹冷哼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算盘,你哪里是想辅佐我,你根本就只是想自己取而代之罢了。”
冯稚儿将手轻轻滑过辛竹脸颊,道:“我只是一个失去安全感想要自保的女人罢了,当心爱的男人已然投入别的女人怀抱的时候,我能做的就是寻一棵更年轻、更粗壮的大树倚靠。区区女子,哪能篡国呢?”
辛竹一把推开冯稚儿,道:“你我都落下风,共同合作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这千头万绪的,我们要从何下手啊?”
冯稚儿理了衣裳,道:“这个不难下手,我们只需离间帝后,把国君重新争取到我们身边。”
(四)
这几日辛流复一直传唤霓裳,雨落心中有了计较,便将命思言将辛流复请来紫云宫用午膳。
桌上只放着几盘简单的糕点,辛流复不解地问道:“这就是我们全部的午膳?”
雨落拿起一块山药糕一边嚼一边说道:“当然。“
辛流复费解地坐下身,也拿起了一块山药糕正要放入嘴中,却被雨落一手拿下了。
辛流复苦笑一声:”我不能吃?“
雨落认真地点了点头,将几盘糕点都挪到自己这边,道:“吃别人东西要付银子的,你又没给我银子,我干嘛让你吃。
辛流复试探性地问道:”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雨落将嘴里的糕点重重一咬,郑重地点了点头。
辛流复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小心地问道:”你是气我这几日都没来找你?“
雨落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大声地说:“才不是!我问你,这几天都是谁侍奉你啊?”
辛流复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吐出:“是霓裳。”
雨落一拍大腿,蹭地站起来:“这就对了!你把人家吃干抹净就什么也不用付出吗?”
辛流复道:“你的意思是...”
雨落坐至辛流复身侧,道:“当然是让人家名正言顺地服侍你啊。最起码弄个贵妃当当。”
辛流复无奈地舒了一口气,道:“当初你不是最反对霓裳入后宫的吗?怎么现在又这么积极地撮合我和霓裳了?”
雨落脑袋一歪,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干什么事都讲究个你情我愿,我也看出来了,霓裳姐姐是真心对你好,你也需要个好女人照顾,有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不是。”
辛流复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体贴我了?”
雨落撅起嘴,对辛流复道:“你不要以为我小,就什么也不知道,宫里宫外还有你自己身上都发生了很多事,可是你从来不肯对我说。”
辛流复爱怜地抚了抚雨落的头,道:“我不对你说,并非不信任你,而是很多事都不关你的事,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雨落抓起辛流复的大手,认真地说道:“以前你一个人在宫中非常辛苦,如今我来了,你就要跟我一起分担难处。我们只有互相坦白,才能彼此理解,才能共同为大业努力。”
辛流复眉头一蹙,顿了片刻才说道:“这个档口封霓裳为妃,她必定被虎视眈眈,而且面临着诞下皇嗣的巨大压力。这样一来,你这边就没人能时时帮衬了。再者,她与你相处时间尚短,我还无法完全确定她对你的忠心,一旦她陷害于你,我就更要头疼了。”
雨落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兄长,你什么时候这么重妹轻色了?”
辛流复用指节重重敲了一下雨落头顶,道:“牙尖嘴利,什么色不色的。”
雨落得意地左右晃着身子,道:“我知道皇兄为了我强迫自己去关心那些烦人的政事,还费尽心思找人来帮衬我。可是我与皇兄一样流着晟樱国皇室的血,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没有那么脆弱的。纵使没有那么多时间供我成长,我也可以成为可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