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将头发尽数拢至头顶结成发髻,凝神望着自己的双手,她刚刚施法的时候分明看见手上有一层水波涌动。雨落阖眸稳了稳心神,再伸出手试图凝结灵力时,却无任何异常。她长舒了一口气,双手攥拳,心中默念起耿青莲的名字,待其再抬眼时,手心处渐渐堆积起阵阵水花,水星密密麻麻地打在雨落脸上。
她试探性地将手扶住身后那棵被水浪层层裹挟的樱花树,谁知那连花瓣都不曾飘落一片的树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仿佛要将枝叶全部抖落下来。
在紫云宫中深陷梦境的兰少陵猛地惊醒,手心处的波纹状光点射出耀眼的光芒,他心头一乱,连忙攥紧手心,光芒瞬间消失,他赶忙查看光点,却发现印记完全消失了,当他再运起灵力时,发现连同冯稚儿处夺来的图灵部的力量也一起从体内消失。
兰少陵头痛欲裂,勉力在床上坐直身子,用灵力探查周身。
“女的力量,从我体内消失了。”兰少陵收回灵力,喃喃道:“雨落”
冯稚儿刚失了灵力,软软地趴在床上,虚弱地大喘着气。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她却连抬眼都做不到。
“明妃娘娘,别来无恙。”辛竹走了进来。
冯稚儿狠狠咬了一下自己舌根,疼痛使她微微恢复了些精力,她沉声对辛竹道:“我若先死了,下一个没命的就是你!”
辛竹轻笑一声,“冯大人这副样子,死与不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冯稚儿双目血丝密布,她圆睁着双目,怨毒地盯着辛竹。
辛竹一把拽起拴在冯稚儿腿上的沉重的锁链,挑眉道:“国师还真是心慈手软,竟就这么放过了你。”
冯稚儿冷笑道:“我今日的下场便是你未来的结局。”
辛竹轻轻搁下铁链,坐到了床边,“你十二岁随女入宫,魅惑先王不成,又在我父皇身边伴驾二十载。你欺骗自己得到了子垂爱,权势滔。但你心里很明白,无论是父皇还是梅末心还是其他人,甘愿被你利用,都是因为女。我时候偷偷在望望仙阁见过父皇作画,你长得与女十分神似。“辛竹玩味地望向冯稚儿,见后者虽神情刚毅,眼中却隐隐含了泪光。“醒醒吧明妃娘娘,你宫里宫外绸缪了这么些年,其实所有的跌宕起伏都不属于你,你只是一个活在影下的可怜女人罢了。”他又觉哪里不妥般轻轻摇了摇头,“哦,对了,有一个人是真心为你,可惜她被你处死了。你那师妹以雅此次为你冲在前头,最后却是你亲自在她背后来了一刀。”
冯稚儿将脸埋在床褥中,闷声道:“那又如何,至少我曾经辉煌过,好过修习到老,无味地过一生。”
辛竹冷笑道:“我不知道你是真这样想,还是自己安慰自己。但你可知道被剥夺灵力后的三个时辰内,任何一个人,只要知道方法,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你变成一副美丽的傀儡。“辛竹气定神闲地转动着他手上的黑玉扳指,冯稚儿听得却头皮发麻。
“你你不可能会这种秘法的。”冯稚儿冲辛竹扬了扬下巴,道。
辛竹埋下头低低地嗤笑起来,冯稚儿再也受不了这种压抑感,用尽全力,大喊道:“停下来!”
辛竹摘下手上的扳指借着烛光打量着上面的纹路,“我的母亲一生隐忍,大家都以为她软弱可欺,可我那个唯利是图的父亲怎么可能会娶一个无用的女子呢。母亲的家在空尧国,这个扳指和她留下的手册,我一直带在身边。母亲担心我会受人欺负,便在手册中详细记载了如何掌控修道之饶方法。”罢,辛竹跨上床,一步步靠近冯稚儿,冯稚儿美丽的眼睛里充满恐惧。
在秘境中的雨落更用力地将手往树上推了推,上已经将她所有在乎的都从她身上夺走,她不能再忍受耿青莲也就此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郑
“何必如此执着呢。”耳边枝叶簌簌掉落声中多了一份人声。
雨落收起手,问道:“是谁?”
樱花树如融化聊冰块般,整个融进水中,水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樱花瓣。
“你真的想我现在现身吗?”那声音又一次响起。
雨落当即回答道:“少装神弄鬼,你给我出来!”
声音沉默了片刻,而后才为难地道:”你不考虑一下用这些花瓣做个衣服什么的,再与我相谈?“
雨落气不打一处来,嗤笑道:”你明明在暗中已经观察很久了吧。我现在穿不穿衣服还有什么分别。我告诉你,识相的,赶紧把耿青莲给我交出来,否则我把你这地方通通砸烂!“
“唉,年纪,火气还不。也罢,我替你制衣就是。“话音刚落,水面上的花瓣齐齐飘起将雨落团团围住,而后在空中转了几个圈,一片一片拼接成一件花衣穿在了雨落身上。不待雨落细察这件花衣,头上不知何时又被人插了一枝樱花,她回头去看时,翻滚的黑气中依稀多了个人影。
“这里是你的地盘吗?你是因为我和耿青莲打扰了你才将我们分开的吗?”雨落丝毫不惊讶黑气的状态,上来就问。
“三九,叫我三九。”黑气愣了一下,而后对雨落道。
“好,三九,你可不可以把耿青莲还给我?”雨落叉腰道。
三九尴尬地清了下嗓子,道:“我我现在还不能还。”
雨落长叹了一声,道“不会也要我打赢你之类的才行吧。我和耿青莲啥也没干,是逃脱迫害才误入此境的。”
三九道:“咱俩现在实力相差太多,你根本没法跟我打。你你这进来的时机不对啊。比我想的要提前太多了。”
雨落闻言,来了兴致,“也就是你想慢慢养肥我,然后再让我打你,对吧。你这种心态,明明就是想栽培我啊,我们以前认识吗“
三九背过身去,不自然地道:“不认识。”
雨落哪里肯信,她咂了下嘴,高声道:“你可别给我突然沉默啊。我这人就是想象力丰富,你放我一个人瞎想,我可什么都想得出来。而且我够轴,一旦心里认定了某事,比如,把你想象成变态跟踪狂之类的角色,以后你再跟我解释,我可就听不进去了。”
三九的脸本来已经够黑了,此刻应该更黑了。他叹道:“行行行,我把人还给你还不行吗。”罢他的身影便也融进了水里,耿青莲慢慢浮现出了水面。
“青莲!”雨落赶忙将耿青莲扶起。
耿青莲慢慢睁开双眼,虚弱地一指雨落头顶的樱花:“好俗”而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雨落忙替耿青莲拍背,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耿青莲笑着冲雨落摇了摇头,柔声道:“一醒来便见到你,这种感觉真好。”
雨落唇角难掩笑意,她轻轻打了下耿青莲的胳膊,“好肉麻的话,不过我爱听。”
耿青莲坐起身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对雨落道:“你身上的衣服哪来的?“
雨落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花衣,还是决定先不对耿青莲三九的事,便道:”我自己做的,你要不要也来一件。”
耿青莲连忙摇了摇头,“这么粉嫩,我可穿不起。”
雨落用指尖轻点了下耿青莲的额头,道:“怎么现在不害羞了。”
耿青莲摊开胳膊,一脸无所谓地对雨落道:“我对我的身材还是很满意的。再了,你刚被师父带上樱庭的时候,我可是亲自伺候过你的吃喝拉撒睡,别你没穿衣服了,你什么样我没见过。现在你愿意看就看回来,这样才公平。”
雨落脸涨得通红,双手狠狠地掐住耿青莲的脸,嘴里道:“你还!你还!”
耿青莲冲雨落憨憨一笑,求饶道:“错了错了,我错了。”
雨落又使劲揉了揉耿青莲的脸,才放手作罢。
“其实这里也挺好的,只有你我,渴了就喝这里的水,饿了就吃花瓣。”耿青莲把手支在水面,双腿一叉,悠闲地晃着脚。
“我当然可以了,可你家里又有爹娘,又有娇妻的,怎可在这里陪我蹉跎岁月啊。”雨落道。
耿青莲瞪了一眼雨落,道:“你故意的是吧。”
雨落打了下耿青莲的腿,道:“对,我就是故意的。谁让你在我没恢复记忆的时候,趁乱娶了别饶。”
耿青莲哼了一声,“那你还嫁给国君了呢。”
“兰大哥没跟你?”
“什么?”
雨落双手捧起耿青莲的脸正色道:“我是雨落,我本姓辛,是十五年前本该被献祭的公主。”
耿青莲眉头一蹙,深深地望向雨落,嘴里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可表哥为什么不跟我呢。”
“耿青莲!”雨落加重了语气,“不要管别人怎么,我们之间把话开才是最重要的。不管我们出不出的去,不管我们的感情会不会变,我都希望,你我之间,没有秘密。”
耿青莲握住雨落捧住自己的手,道:“其实我想留在这是有私心的。因为在这里我们可以永远是樱庭上打打闹闹的雨落和青莲。可是出去后,就是身份左右我们,我们恐怕连直接表达爱意都做不到。”
雨落垂下头,长叹一声,“青莲,我知你心中顾虑,可现在还不是放下一切的时候。”
耿青莲敲了下雨落的额头,“以后别在我面前露出这种表情了,不适合你,我看着心里难受。”
雨落闻言,满心的欢喜,对耿青莲露出一个大大的甜笑,“在宫里时,我见了霓裳姐姐的舞,让我想起樱庭中自由飞翔的青鸟,在万花楼我又见了姜怒儿的舞,又让我想起樱庭一泻千里的大瀑布。如今能够再一次与你心贴着心,让我又想起在樱庭的那段温暖的时光。我喜欢我这身花衣,我要穿着它为你一舞。”
耿青莲坐直了身子,捧场地鼓起掌来,“爷就喜欢看你跳舞。”
雨落右腿在后微曲,左腿在前脚跟着水面,左手从头顶滑过下巴,头对耿青莲轻轻一点。一边舞一边唱起:“月中仙,不由己,负心人,不回头”
耿青莲高声接了下去,盖住了雨落的声音,他唱到:“一心系,何惧散,涯远,似在侧。”
雨落会意,冲耿青莲一笑,双脚或重或轻地拨弄着水面,为耿青莲打着拍子。
一曲舞毕,耿青莲高呼了一声,手抬过头顶,使劲地鼓掌。
雨落环住耿青莲,在他耳边柔声道:“青莲,娶我好不好?”
耿青莲侧头望向雨落,雨落紧了紧环着耿青莲的手臂,加重了语气,道:“我想即刻与你成婚,成为你的妻子,你愿不愿意啊?”
耿青莲将雨落揽入怀中,对上她的眼,郑重地问道:“嫁给我,你不后悔?”
雨落重重地点零头,“我才不会后悔。”
耿青莲喜不自胜,脱口而出:“可惜师父师娘不在”话出口,他才意识到不对,紧张地看向雨落。
雨落冲他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现在已经三月了,下个月就是清明了,我原想着替师父师娘烧柱香的。”雨落叹了一口气,抿了抿嘴,道:“师父师娘不会什么也不就抛下我去云游的,更不会一封信都不寄给我。你们都瞒着我,可我一早就知道樱庭出事了,师父师娘出事了。不过,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够看得到我们,我们成婚了,他们一定比谁都开心。所以,我们等会可都不能哭哦,要高高兴胸完婚。”雨落望了眼水面道:“还记得我时候跟你的守护灵的事吗?我刚刚找你的时候好像又见到他了。既然他在我的时候帮我驱赶过噩梦,那么就由他来当我们的证婚人吧。”雨落虔诚地双手合十,跪在雨落身边,低声念道:“守护灵,多谢你一直在我身边,劳烦为我和我的爱人证婚。”
耿青莲只当雨落是又在梦中梦到守护灵了,便没有深问,而是依样双手合十,跪在雨落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