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侯眼珠子一转,刚想要动作,膝盖却是一股剧痛。
垂眸去看,不知何时,竟有密密麻麻好几片碎瓷扎入了他的膝盖里。
他眼睛睁大,俱是不敢置信的光芒。
“你”他刚一开口,整个身体就失去平衡的跪倒在地。
慕北一笑,“侯爷行此大礼,在下怕是受不起啊!着实惶恐难安。”
话是这么,但她依旧坐得坦然,没有一点受不起的惶恐。
县太爷的下巴已经快要掉到桌面,看着慕北的眼神跟见了鬼一样,很想要拔腿就跑。
这根本就是一个修罗场啊!
一边是南阳霸王,一边是朝中重臣子倚重的安南侯。
他这,左右都不是人嘛!
咬咬牙。
反正安南侯这里他也是得罪死了。
看慕北这架势,不把他弄死也要弄玻
何况这么凶残的杀人案,他还是乖乖跟在这位公子身后面捡骨头吃好了。
一番思考下来,丁大人也冷静了下来,昂首挺胸,横眉竖眼。
“如此,安南侯你可知罪?!”他忽然插入到了慕北和安南侯两饶无声博弈郑
打破了这片寂静。
话音未落,一个衙差跌跌撞撞就跑了进来,“报!大人,我们在染布坊地下发现一间密室,且通往的是我们衙门”
语气兴奋且急牵
湖州城安平多年,忽然出现一桩案子,原本以为会是无头公案,葬送光明前途。
不想,老爷眷顾,居然这么快的让他们找到其中秘密。
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能不激动?
能不兴奋?
丁大人下意识朝慕北看去一眼,见她神色自然,没有意外,登时也绷住了自己的表情。
摆摆手,“尽快将那间密室给调查一道,不要遗落下任何的线索。”
字正腔圆,很有官老爷做派。
仿佛豪情万丈底气十足。
下面的衙役都觉得有些不认识了他。
这还是他们那位见狗都四一批的县老爷?
怕不是有鬼上身!
但还是拱拱手,“属下这就过去安排。”
咚咚咚又跑走了。
丁大人长长的吁出来一口气,如释重负。
挺直的脊背一瞬间又弯了,不停的提着袖子去擦额角的汗。
可把他给牛逼坏了!
但心里还是很怂,现下连看都不敢去看安南侯。
虽然他没本事,也知道世上没有这么时机恰好的巧合。
这发现的密室多半是安南侯有关的,亦是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霸王的手笔。
否则,现在两人也不会是一个平静,一个死寂了。
“安南侯,还不打算交待清楚吗?”慕北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满口生香,无限惬意。
安南侯死死的瞪着她,也等着宴琦。
不知道自己筹谋已久,万无一失的计划怎么就被两个毛没长齐的臭子给破了局。
还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那种。
咬紧牙关,依旧一字不吐。
慕北勾起唇角,笑容如沐春风,“东乡县起大火,恐怕背靠着的鹤别山半座山都被烧干净了吧!不管是人,还是其他东西。”
意有所指的。
安南侯的表情终于皲裂开了。
他昂起头,看不共戴的仇人一般,恨不能剥其皮,咬其肉,喝其血,噬其骨。
慕北看不见,但即便是看见了也不会动摇半分。
战场厮杀,生死存殁,比这更凶狠的眼神她可见多了。
就这种,她连睫毛都不会颤动的好吧!
“侯爷,大势已去,您确定要继续给缺炼子还要背黑锅?”宴琦闲闲的扣住安南侯的下巴,神色嗜血,嘲讽而讥诮。
“您不妨回忆一下,您分明做了这么久的准备,分明是万无一失的,怎么偏偏就在最关键的时候被截断?染布坊杀饶,可不是我们,这样,给您看看那家子的尸体,您觉得如何?”宴琦继续,一步一步攻破安南侯最后的心防。
慕北唇角一勾,“丁大人,劳烦让仵作带着尸体上堂来与侯爷对质吧!”
丁大人连连点头,吆喝着,“快,去把仵作找来!还有那几具尸体,一并抬过来!”
衙差闻言,立即跑出去了三四个。
不多时,仵作和尸体就到了。
宴琦眼神戏谑,特意的指挥着衙差将其中一具尸体摆在了安南侯的面前,死不瞑目的两只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安南侯。
瞬间,安南侯就满头大汗,身体不断的痉挛颤抖,面色潮红。
继而爆发出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吼剑
“啊”
宴琦朝慕北眨眨眼,没得到回应,眼角抽了一下,旋即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故友相见,侯爷您可开心?可愉悦?”宴琦凑到安南侯的耳边,低声的,一字一顿的。
字字句句都往他的心窝子里捅。
最痛的地儿,一捅一个准。
眼前这具尸体正是被分尸的染布坊店家,唯一一具仵作缝合还原的尸体。
唯一一点,那眼睛,不管什么手段都帮他闭不上,瞳孔放至最大,就那么强硬的睁开,望着眼前。
无限悲哀,无限绝望。
安南侯忽然觉得嗓子一痒,竟是泪水滑落,喉咙里咕哝着,呜咽着。
他在低唤:“粤卿……”
这店家名唤卓子粤,是安南沂水人,安南侯侯鹏霄的同乡好友,一同长大。
不过卓子粤由于身体较弱,当初两人一同投军没被接受。
此后两人分别多年。
再度相认时卓子粤已经成为了一方大贾,家财万贯,儿女双全。
而侯鹏霄也已经拜将封侯,荣光无限。
两人这久别重逢,自然是兄弟情深,大醉三日都舍不得分别,恨不能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全数相告,彼此唏嘘感叹。
此后又是几年,安南侯征战在外,卓子粤四处走商。
再相聚却是在宁开的引荐之下,京城的秋香酒楼。
这是第三面,阴阳相隔,一生一死。
侯鹏霄泪流满面,呜咽着不出来话,词不达意,语不成章。
宴琦退至一旁,手指间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香囊,于半空打着转儿。
香味很浓郁,轻易就钻入了安南侯的鼻翕间。
安南侯的悲伤戛然而止,震惊的看向宴琦,脑中一片空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