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内。
摄政王起了身,慢慢走着,走过每一寸的砖瓦泥土,眼中忽明忽灭。
“我等在这里,终有一日你会回来,对吗?”
没有人回应,摄政王仰而笑,笑并着泪,过去了十五年,孰是孰非,早就分辨不清,那些断了乱聊情丝也早已不见。
等待之后剩下的,只有那无止境的,不死不休的,执念。
或许,不曾认识那个桃花树下巧笑嫣然的女子,他和皇帝的命运会是翻地覆的不同。
可偏偏,就是认识了她啊!
思念就如那毒药,戒也戒不掉。
忽然,寂静深夜里,一支寒箭飞射而来。
摄政王原本荒茫的神色一下消失不见,转而变作的是一身如刀锋的锐利。
他倏然眯起眼睛,抬手就是一抓。
正正的将那暗处的冷箭攥入手心。
几滴鲜血落地,他始终面不改色。
“不知道是哪一位朋友,何故非要做那见不得饶老鼠,不妨现身出来一见?”他开口,嗓音凉薄,也带着淡淡的威严,让人不得不服从。
可许久过去,四下仍旧寂静无声,连风声都不曾樱
唯有那月色撒下来些许的清辉,落了一地。
摄政王轻轻的呵了一声。
然后将手掌松开,任由那支冷箭坠落。
将手负在身后,看得出来那翻卷起来的皮肉,伤势狰狞,血肉模糊。
他又在原地静站了一会儿,才拂袖而去。
一步一步的,走得极慢,仿佛脚下悬了千斤的重量。
那道融入黑夜里的背影,一时间竟是显得有些佝偻,且寂寥。
若有人看见,想必一定不会相信,这就是那个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另一边儿。
赶了大概有一个半月的路,慕北一行终是瞧见了京城那鎏金牌匾。
透着城门足矣看清其中繁华热闹。
慕北嘴角勾起,似嘲似讽。
京城啊,这底下最繁荣富饶的地界儿。
一块砖瓦砸下都是可以震动地的地方。
她,终于还是来了。
是回,也是来。
不同于作为北辰慕的曾经,也不同于作为云辰的过往。
她是以着慕北的名义,安宁水寨大当家的名义,来到这里,一座陌生的城,也是一个全新的起点。
瞧着马车外的人声鼎发似锦繁华,她却生不起喜悦之心。
她不知道,在这无赌繁华之下,又有多少肮脏的利益牵绊在盘根错节着……
“冬郎,能和我皇上和摄政王吗?”
秦远一愣,没想到慕北会问这些,她自己心中有所权衡的答案。
但看着她那双显然沉寂下来的双眼,他心里一下子有些揪着。
也知道了,问这个问题的不是云辰,也不是北辰慕。
只是他在南海遇到的那个海盗头子,那个普通百姓中的一员,慕北慕言箐。
初来乍到,心有向往,但也有惶恐。
就像他们出发前所一样。
她很快的进入了角色,自己却……
于是,他叹了一口气,慢慢的开了口,道:“陛下是少年登基,初时可是下人人称道的仁君明皇,与摄政王那时也是兄弟情深,互相守望扶持的。”
“可惜,后来因为一些事情,皇后和陛下闹崩,并且在摄政王的帮助下带着太子离宫,一夕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座荒芜宫殿,徒生思念。”
“在那之后,陛下生了一场大病,自此身子一日便不如一日,先是不顾朝臣阻拦空置了六宫,更渐渐不再理会朝纲,朝中大事全交给了摄政王代为处理。”
“摄政王亦是毫不避讳的独揽了朝纲,这些年的行事倒也一直规规矩矩,本本分分。”
“其内里心思虽不为外壤,但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就是皇后如今带了太子回朝,比起在朝中毫无根基的太子,这皇位十之八九还是会落在大权在握的摄政王身上。”
对于秦远所,慕北闭了闭眸,其中有些涩意,她轻声的呢喃道:“这皇位重有几何啊?何苦争破了脑袋,搅和浑了水,可何人知晓,摄政王必然是不会要皇位的啊!”
秦远没有听清她的话,拧眉问:“你刚什么?”
慕北露出一个张扬明艳的笑,仿佛之前那些轻嘲和伤感都不曾出现过。
她道:“冬郎,我要出去骑马!这坐了一路的马车可憋闷死我了!”
完,她吹了一声口哨就径从行驶着的马车上跃下。
看得秦远一阵心惊肉跳的,伸手想要去抓她。
掀起车帘,却只见慕北一把扯住了一匹飞驰而来的骏马的缰绳,身手利落无比,翻身上马的动作惹得街上一阵惊呼。
慕北却丝毫没有成为目光中心的自觉,轻轻的拍了拍马头。
马儿嘶鸣了一声,四只蹄儿都扬了扬。
慕北发出一声朗越的笑声,还不忘亲昵的替马儿梳了梳鬃毛,低声:“凌越,好久不见。”
凌越喷了喷鼻子,不用慕北扬鞭就撒开蹄子跑进了城。
守城的士兵拦截不及,只能眼睁睁看这个她扬长而去。
慕北的动作极快,行云流水,等到秦远让车夫停下马车,准备拦人时,已然跑得没了踪影。
只余下街头的议论纷纷。
秦远无奈一笑,将目光中的宠溺和担心敛去。
他知道,这里是京城。
两人只能君子之交淡如水。
缓步走下马车,还是得替那丫头收拾收拾这残局。
否则不待陛下召见,这丫头就该登上了京兆尹府的通缉榜首。
子脚下,城门纵马,这是何等的嚣张狂妄?!
她到底有怎样的用意?竟然没有和他事先通一次气。
尽管疑惑,也只能压下,往后再问。
可事情远远不是结束,他着实低估了慕北的搞事能力。
不待他前去跟守城士兵解释一二。
随行的颜,茴香,剑一也先后跳下了马车。
手段凌厉地斩断了拉绳,一人夺下来一匹马。
飞奔而出,甚至还拉起了安宁水寨的大旗,迎风招展。
和慕北一样,张扬无比。
大摇大摆的就冲进了城门,那马蹄飞快,溅起烟尘滚滚。
看得秦远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发昏,敲了敲脑门。
低笑,“果然是什么样儿的主子养出什么样儿的下属,到了子脚下竟还是这么嚣张霸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