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太平洋东部,有座双子岛,由两座一主一副毗邻而生的火山岛组成。
火山灰,肥沃富饶,其上密布绿色植被。
其中主岛位于东侧,面积数倍于小岛;但大半海岸线为熔岩峭壁,仅有面朝西侧小岛的海岸有着一片沙滩。
沙滩银白,密林深绿,两者泾渭分明。
但一个黑点突然出现,打破了这个脆弱的平衡。
它忽地自深绿中窜出,混入纯白。仿佛有滴狡猾的酱油,趁浓白鱼汤一个不留神,突然跳入。
那黑点是人,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男人。
他戴着一副无镜黑框眼镜,上身套着一件看不出本色的T恤,下身却是一条满是破洞的西裤。
脚上则踩着一双面目全非的人字拖,一只人变“卜”,一只人变“∧”。这俩变形的“人”拴不住拖鞋,全靠棕榈叶才让它待在脚底。
这身打扮,显然更适合夏日晚饭后,外出散步消食。
“您可真是我祖宗!”
沙滩上的梁景拙仰头,望着泛白蓝天,发出一声悲惨呼号。
此前七天,他一直以为自己身处三面环海的半岛上。
直到此刻,望见被他当成大陆的环形岛礁全貌,梁景拙才发现,名唤神机的曾曾曾祖父,并无妙算神机。
他离开得过于匆忙,好像好多事儿都忘了交代。
比如,这座被他称为‘归渊’的无人孤岛,位于哪个大洋?
又比如,末法时代最后一处灵脉的归渊岛,是不是他所有?
再比如,刚踏入修行之门,还飞不了的梁景拙,该怎样离开荒岛?
梁景拙眉头紧锁,努力梳理老祖宗梁神机授法传道细节,试图找到答案。
然后发觉,七日来,除了讲解道藏经籍修行之法,曾曾曾祖父极少主动说话,更别提闲聊卦了。
那句半文半白:天地和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今日我便以阳塑形,以阴固元。合虚实,启灵源,度你入道。
听起来像跟梁景拙解释为何扔他进岩浆的一段,便是梁神机说得最长的话。
可梁景拙觉得,那就是老祖宗不想再看自己磨唧了。
不过也是岩浆泡澡这事儿,让他相信,寸头古装的怪……
额,道法自然的曾曾曾祖父,应无恶意,起码暂时没有。
因为他全身浸泡于岩浆之中,只有初入时略感灼烫,之后便一直是深入骨髓的舒畅。
起身出浴后,他更是发现:腕关节的阴痛、胸腹部的火痘,以及眼睛的近视全都不治而愈。
反观梁神机,此前红润正常的脸庞,却骤然煞白。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梁景拙知道,为引度自己走上求仙之路,他付出了很大代价。
不过身受网文毒害、现实鞭打的梁景拙,转念却是一惊。
想起那句:付出越多,觊觎越大!
按套路,难道是身子被看上了?
他不由得暗暗戒备,直至昨日他方才明白那付出,确无任何附加条件。
因为梁神机突然对他说:“我该走了。”
其时,山洞悬崖露台,以周天卦掌锻体的梁景拙,下意识问:“去哪儿?”
梁神机抬头看着天,答:“去往星空,寻结丹之机,觅玄牝之门。”
话音刚落,不等梁景拙转身细问。身着长袍的老祖宗便轰然升空,衣衫猎猎,眨眼已至高空。
就在梁景拙以为自家老祖就要一飞冲天,白日飞升之时,升至半空的梁神机,不知为何却突然停下。
梁景拙自经历岩浆泡澡和炼气修行后,视力完全恢复。隔了老远,他便看见老祖一手撩开长袍下摆,另一手则伸向长袍里的运动裤。
难道,难道老祖要当空……梁景拙大惊失色,一万头草泥奔腾而过,差点将他心中的老祖形象踩了个稀烂。
还好,梁神机只是伸进裤兜,掏出了一部直板手机。似乎想打个电话,又没信号,所以看了眼之后收了起来。
梁神机似乎感应到梁景拙的诧异目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谨记,真灵有缺,无以守一。”
梁神机总喜欢说点半文半白的断句,梁景拙也没在意。不过不能让大靠山就这么走了,趁此机会,他郎声劝道:“老祖,为啥要去外太空,蓝星不行吗?”
“遗弃之地,终难成丹。”
梁景拙这时才知道,老祖宗所说的“走”,原是蓝星末法,灵气枯竭,已无力供其结丹。
——
“咕噜……”一声,将梁景拙从烦恼中拉回。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食物。
海岛,沙滩,第一个想到的食物自然是海鲜。
天鹅龙虾澳龙、皇帝蟹巨大拟滨蟹、鲍鱼、生蚝、鳕鱼、金枪鱼……
梁景拙想着想着,越发饿了。
以前总在网上看别人吃,现在终于有机会亲自动手,至于能不能动嘴,还得看。
“贝爷,保佑!”
梁景拙默念一句,他现在啥工具都没有,别说渔具,连把削笔刀都没有。
徒手抓?他就是只陆旱鸭子,过去二十几年下水次数屈指可数,连大海没见过。
首先要有捕鱼工具,他此时能想起的,就只有自制鱼叉了。
他是行动派,想好便立刻行动!
他扫眼一看,马上朝沙滩与林木交界处跑去,拾起一根手腕粗细的枯树枝。
双手握住一头,用力将枯枝砸向一旁的礁石。
咔嚓,枯枝应声而断。
梁景拙扫了一眼断口,失望的将其扔掉,他需要断口尖锐的鱼叉。
接着第二根…三根……直到第五跟,双手被震得发麻,终于砸出一个三角形的尖锐断口。
合格!
再将断口按到一块平整熔岩上磨修,终于得到了一根尖利鱼叉。
此时,大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固然好看。
但对烈日下挥洒汗水的梁景拙可不美好,要不是在曾曾曾祖父的帮助下,岩浆锻体,迈入炼气期,他绝对坚持不到现在。
鱼叉有了,天气又热。
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三下两下,甩掉拖鞋,丢下手机,奔向前方大海。
踩着柔软细沙,迎着海风,冲进被细沙铺满的近海浅滩。
直到海水没过他的肩膀,他才停下,低头搜寻。
海底和沙滩一样,被银白色的细沙覆盖。澄澈的海水,也被白沙染出了渐变。
虾蟹一只也没,不过有许多五颜六色的海鱼乱窜,时不时会蹭过梁景拙的大腿。
瞄准,挥叉!
可是插了许久,一无所获,鱼叉总会与近在眼前的海鱼擦肩而过。
又插了十来次,啥姿势都试了,可还是无法命中。
难道自己赶海首战,就要狼狈收场了?
他心一横,甩开鱼叉,决定自己上手抓。
不过此处水深了一些,以他的泳技,害怕呛水,于是朝海岸靠了靠。
行至一处刚没过屁股的水面,他弯腰将手伸进海水;然后静止不动,守株待兔。
不一会儿,他走动搅起的白沙沉底,海水恢复清澈。
半响过去,或许因为太浅了,梁景拙除了小指大小的米粒鱼,啥都没看到。
也许爬树摘椰子充饥,是个更好的选择。
失望透顶的他,正要直腰,突然一大团鱼向他扑来,还有许多小鱼跃上了水面。
他掀起T恤一兜,四条海鱼就被揽入怀中。
什么情况?
这时,他才感觉不对劲,赶紧抬头观望。
只见疯狂游动的鱼群后面,有数块三角形鱼鳍露出,急速划过水面。
卧槽,鲨鱼!
没见过鲨鱼,还没听过鱼翅吗?
在海里,没有武器的人,或者说没法术的仙人,肯定干不过牙尖嘴利的大鲨鱼。
梁景拙赶紧抱起主动挑进怀里的海鱼,快速跑上沙滩。
安全下来,回头看向海面,只见数以千计的海鱼,挤在半米深的岸边。
离岸再远一些,数头柠檬鲨四处游弋,大肆吞咽昏了头游错方向的海鱼,不时惊起一阵血雾,却不敢太靠近浅水。
太凶残了,以后可不能轻易下海了。
梁景拙在心里警告自己,然后看着怀中四条颜色各异的海鱼,心情振奋。
虽然他只认出其中一条浑身黑点的石斑,其余的都不认识,但有得吃是没错了。
是时候用自己的劳动成果,犒劳一下自己了。
他早已考虑好怎么生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