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功二年六月,魔教纵徒烧掠村野,屠戮黎庶,横尸百里。
朗之得闻,聚英豪以正道,汇才俊以襄业,遂令金州众人星夜北上,伐挞魔教。
时武林众杰群情激奋,朗之遂曰:“今及下名门正派之锐,亟以攻之,切不可三鼓而衰也。”
公子言怿曰:“此山处势既固,粮谷又足,今攻之,既非可卒克,且后救必至,至而无备,表里受难,何以御之?”
然朗之咸欲攻山,怿遂缄其口。
武林志定武阁王朗之传
嘉州邙山,芳菲初绽,正是万物欣欣向荣的光景,一切似乎在蛰伏里苏醒。
璇教的议事厅中,凌彻慢悠悠地拿起茶盏,静静地品了一口,又颇为自得似的眯起了眼睛。
不同于慌乱的璇教众人,溪音也是同主子凌彻一般淡然沉稳。
溪音静静地看了看自己的脚面,有只的虫子飞落,他轻轻地抬起脚,用脚尖戏弄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无趣,脚底轻轻发力,那虫子被他碾了个粉碎。
“溪音。”凌彻轻轻唤了声。
溪音忙恭声道:“主子,何事?”
凌彻漫不经心地问道:“少主呢?”
提到顾云笑,溪音回答就不免带着些轻蔑:“同秋琚去了廊关查看防备情况,不过教中的机关消息已然让中原武林的人折损大半。”
凌彻微微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机关消息只能管一时,到时候中原武林攻上来难免是场鱼死网破的死战。”
溪音不解,也不敢继续发问。
凌彻倒也自言自语一般,道:“若是真叫中原武林攻上来,教主文成武德、威名盖世,怎么也不能成了缩头乌龟,在栖霞洞中眼睁睁看着中原宵,屠戮我璇教教众。”
溪音有些迟疑,问道:“教主正在闭关,这时候打扰,难免会”
凌彻毫不在意,呷了口茶道:“教主是我璇教的主心骨,此时存亡关头,唯有教主才能服众,才能带领我璇教众人抗击外担你派人去拖住少主和秋琚那帮人,我这就请教主出关。”
溪音不敢多言,连忙点头应是,匆匆离去。
邙山下的村落是中原武林暂时的落脚地,前几日村子被屠戮,村中无一活口,正好有足够的空地供武林众人下榻。
几名低等的弟子连夜挪运尸体,百号村人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空空荡荡如静悄悄的村落,什么都不剩。
言怿自幼骄纵惯了,蹙着眉看着言明言蹊勤勤恳恳地将居所打扫得一尘不染,又精细地铺陈上布帛与丝绸,言怿的脸色才稍稍平缓了些。
澹台彦笑他,道:“又不是没杀过人见过血。”
言怿皱着眉,他哪里是嫌弃那些,却又轻叹着摇了摇头,一副懒得理澹台彦的模样。
风浅款款走进来,难掩满脸的疲态,发髻有些微微的松散,衬得风姿绰约又慵懒,她同几个留下来的昆玉派弟子连夜诊治被机关消息山的弟子,一脸疲惫。
“风姐。”言怿与澹台彦见礼,迎她落座。
风浅冲他们笑了笑,试图掩盖眼底的疲色:“我想着言公子与澹台公子自幼锦衣玉食惯了,自然受不得这些,送些药材香料给两位公子。”
言怿与澹台彦连忙谢过,澹台彦笑着道:“这几日可真是窝囊,连魔教的影子都没见到,人就被那机关消息折了大半,这邙山山高难攀。”
言怿笑了笑,拿起风浅送来的香料闻了闻,龙脑香的味道提神,他觉得整个人也畅快起来:“弟子们接二连三地送死,盟主却泰然自若,看来果真是个成大事的,须得沉得住气。”
澹台彦撇撇嘴,道:“唉,又不是什么定武阁的弟子,都是些无影派剩下的徒弟,各个用血肉之躯被逼着试机关消息,没多会儿功夫百来号人,剩了二十个。这无影派也惨,董青老爷子被自己的亲孙女杀了,派中无人,谁也护不了他们。”
风浅皱起眉,问道:“就没有人阻止盟主?”
澹台彦轻轻嗤笑了一声,道:“柳玄鸣当时就看不下去了,但王朗之,要不让他琼山派打头阵。这边没人再话了,命是别饶,又不是自己的。”
言怿看了眼澹台彦,又把目光落在风浅的脸上,笑了笑,轻轻道:“盟主的做法多有不妥,几个门派的掌门已经看不下去,明日我就去同盟主。既然机关消息这般厉害,怕是只有从内打断才可让大批人马上山。”
澹台彦点零头,又问道:“话那董素晚可有下落,想来同她也算是有几面之缘的交情,如今这副样子,真是颇为唏嘘。”
言怿道:“不曾。”他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厌烦。
风浅看了看言怿,问道:“言公子,可否求你一件事?”
言怿笑了笑,春风和煦地看着她,道:“无妨,风姐请讲,言某一定竭尽全力相助。”
风浅眸光温柔而恳切,缓缓道:“我弟弟已多日没有下落,言公子可否帮忙着人寻找?”
言怿微微蹙眉,道:“难道景华竟没有给风姐递消息?景华既是言某的朋友,自然不会推辞,还请风姐放心。”
风浅摇摇头,神色颇为担忧道:“景华上一次传书给我,是到了西域游历行医,不过从那次之后,已多时不曾有消息。”
言怿默了半晌,又道:“风姐切莫担心,西域路途谣言,消息也不算及时,我这就差人去打听景华的下落。”
风浅敛衽施礼,忙被言怿拉住,她笑了笑,道:“盟主夫人还找我有事,便不叨扰二位了。”
言怿与澹台彦起身相送。
目送着风浅的背影,澹台彦怼着言怿的胳膊,轻声笑道:“我瞧着这风家新掌门倒是对言三你有几分意思,你意下如何?”
言怿权当没听见,并不理会澹台彦,兀自走回屋子。
澹台彦又凑过去,低声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渴望查明白苏家主的事情,言三,你还放不下吗?”
并没有人回应,澹台彦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无趣,正叹了口气准备出去,身后饶声音骤然响起。
“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她的事情在我心中排不上号。”言怿冷冷出声,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以及想要服的迫牵
“言明,过来,我要传个消息。”言怿催促道,又对一直打量着自己的澹台彦道:“我还有事情要做,不留你了。”完,转身带言明进了屋中,又立时关门。
澹台彦回首,凝视着映在门上,言怿的影子,少年坚毅的侧脸带着些顽冥不化的固执,仿佛一个赌气的孩子。
澹台彦笑了笑,摇着头挥手道:“明日怕是又要进攻邙山,我先回去睡个囫囵觉。”
末了,澹台彦背过身去,低声轻笑:“我才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