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怜啊。”一双靴子立在倒下的五名云山门弟子身前,洁白无瑕的手捏了捏冰冷还没有僵硬的孩童的脸。
七的眸子张得大大的,似乎在遭受无尽的痛苦,所幸,他如今已觉不出痛了。
洛莲九戴着红色的面纱,跨过云山门弟子的尸体,轻轻挥了挥手,大批的鹞卫身着紫色衣袍向低等弟子的房间奔涌。
她并不指望一举偷袭掉整个中原武林,鹞卫们几斤几两跟王朗之之流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没有什么比屠戮弱的低等弟子更能制造混乱了,他们就像是一群家禽,能力有限、叽叽喳喳,却能以众多的人数一下子将高高在上的人拉下来,出于仇恨也出于因嫉妒而凝集成异常牢固的团结。
杀喊声连,门派的弟子尚在睡梦中就被利刃刺入心口,醒来的人见了这惨状,衣衫不整地与那些鹞卫搏斗在一起。
这一次跟着洛莲九出来的大多数是绝营的鹞卫,专门以暗杀为主,下手极为狠厉,身法异常迅猛,寻常的弟子哪里是这层层筛选的绝营鹞卫的对手。
待到云山门的少主白星、崀山派的首徒方玄湛赶过来,弟子们已然是死伤一片,如俎上之鱼,任紫衣鹞卫们屠戮。
“那是谁?”洛莲九坐在一旁的桌子上,一双腿自在地荡着。
身侧的鹞卫连忙恭敬地回答道:“是云山门的少主和崀山派的大弟子。”
洛莲九笑了笑,飞身而上挡在正在与鹞卫缠斗的白星与方玄湛身前:“我来会会。”
未等白星与方玄湛回神,洛莲九已然出手钳住了白星的脖颈,白星登时觉得丝毫使不出力量似的,眼珠子直往外凸出去。
方玄湛这才回神过来,大声喝道:“妖女,找死。”
那洛莲九身法诡异,方玄湛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他浑身犹如雷击,只见红绦带已然从他心口贯过。
他宛如项圈上的玉坠一般,却是轰然跌落,鲜血顺着红绦带躺下,洛莲九毫不在意地将那红绦带一抽,方玄湛便如断了线的纸鸢,狠狠地砸在地上。
白星捂着脖颈上的血洞,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如同受到极大的刺激一般,血水从中奔涌而出,霎时没了声息。
“玄湛”方南器凄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目睹眼前一切的他已然失了神志。
洛莲九望了望,见身后的王朗之带着大队人马赶来,笑了笑,打了个呼哨。
鹞卫们立时收手,如风一般纠集,又渐渐消失在夜色郑
“给我追,不放过一个余孽。”王朗之好久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道,可绝营的鹞卫到底是轻功的好手,更比中原武林了解璇教邙山的消息机关,哪里还有他们的踪影。
王朗之看着满地云山门、崀山派与琼山派的尸首,狠狠地握紧了手中的刀鞘。
这个凌彻,不是好了,难道他背弃了他?
并州,定武阁。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
定武阁云中庭是掌门王岐鹤所居,耳房的茶水间内,少女静静地围着茶炉,手里的东西被她捏得发热。
少女长得并不打眼,顶多算是清丽的秀气,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她吐了口气,定了定神,将手中的东西一下子全部下在了茶炉里。
那白色的粉末瞬间冒起泡泡,却又渐渐平复下去。
“哪里都找不到你,原来躲在这里呢。”一个女孩子推门而入,穿着跟少女差不多的服饰,看上去同为定武阁的侍女。
少女被吓了一跳,又望去茶炉里恢复了平静,她摇着扇子,火烧得她脸通红:“师姐。”
刚进来的女孩子点点头,笑起来:“皎皎,还被我吓着了?”
皎皎打开茶壶盖子,看了一眼,又去拿盐罐和几味药材的末子放进去,才对她的师姐道:“对啊,师姐惯会吓唬我。”
皎皎的手法极快,那本包着粉末的纸块儿刹那之间被她扔进了火炉里,谁也没有看见。
师姐轻笑起来:“茶水可好了,师父叫我来问。”
皎皎点点头,用帕子把茶壶从炉子上端下来,又心翼翼地摆在托盘上:“好了,我这就过去。”
师姐点点头,看着的身影端起顶重的茶盘,轻声道:“皎皎,这些时日阁中人多去嘉州了,人手不足自然辛苦些,下回去市集里采购,师姐替你去。”
皎皎闻言愣了愣,又笑起来:“师姐,多谢你的照顾。”
云中庭里,王岐鹤卧在床榻上,听着王皎在门外的问安声,出声应了应,叫少女进来。
皎皎恭敬地端着茶盘,冲王岐鹤行了礼,又放在一边,为王岐鹤斟茶。
殿中的门被关得严严实实地,王岐鹤嘴角微微上扬,苍老却保养得颐的手抚上皎皎尚的手背。
皎皎后背发凉,冒上一股恶寒,却习以为常一般地立时恢复了神色,又不紧不慢地为王岐鹤斟茶。
王岐鹤捕捉到王皎神色的变化,心头发笑,却只觉得愈发有趣,伸手抚上王皎尚是带着婴儿肥的脸。
“掌门”王皎将茶杯捧过头顶,恭声道:“掌门请用茶。”
王岐鹤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徐徐接过茶盏:“该加的都加了,老朽最近身子不好,正需要保养。”
像是一只大手将她拽入无尽的黑暗,王皎微微颤抖,轻声回答:“是,都按照掌门的吩咐。”
王岐鹤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这身量不足的少女:“皎皎,你来定武阁多久了?”
王皎抬眸,孩童的脸带着无辜而懵懂的神色:“大概,大概半年多了。”
王岐鹤又问道:“那你觉得老夫对你如何?”
王皎对着那满是皱纹的脸,又看向那满是精光的眸子,迟疑地回答道:“掌门对弟子,自然不错。”
王岐鹤笑起来,听了这回答颇为得意:“你年幼失去怙恃,定武阁收留你,又见你根骨不佳,本该让你做些个低等活计,可你跟在我身边,你自己,与那其他弟子比起来,过得如何?”
他了长长一段话,盯着王皎,只觉得口渴,那杯茶水全部灌进了肚子,只觉得略微缓解了些口干舌燥,心下舒坦。
见王岐鹤饮下了茶水,王皎微微勾起嘴角,却不再是怯懦,而是带着些主动的笑意:“掌门对皎皎的恩德,皎皎没齿难忘,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王岐鹤甚是满意,抚上王皎肉肉的脸,她的眼神纯净,像是只甫出生的鹿,可在恍惚之间那鹿的眸子渐渐变得冰冷而狠厉。
那双眼睛绝不会属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那是双成人沧桑而浑浊的眸子。
王岐鹤吓了一跳,只觉得心下发颤,却骤然间觉得呼吸困难,不上话,只是一个劲地倒着气。
“子影卫月奴,见过掌门。”皎皎咯咯地笑起来。